裴驚辭守在門口的馬車邊,等著馬車上另外兩個苦力工把麵粉袋搬給他。
“徐姑娘。”商時序聲線清柔,手下忙活,一個一個地將月餅裝入特定的小方禮盒,等裴驚辭搬麵粉袋離開的片刻,她說:“你說的這位苦力工,他常年練武,視聽絕佳,三百尺內無擋物,逃不過他的眼和耳。”
徐瓔惶惶地朝後一瞟,沒見裴驚辭的身影舒了一口氣。
“你對他怎如此清楚?”徐瓔豁然被點醒了一般,“原來序姐姐與他熟知,可是……”
可是她聽說,商時序已有婚配,婚禮將要舉行。
話未問完,裴驚辭又出現在商鋪門口,徐瓔說話的聲音逐漸減小。
因為裴驚辭一個人頂三個人的活,搬了兩趟麵粉袋就乾完活,可以閒下來。他低頭坐,慵懶斜靠在藤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捶手捶肩,街市人流,忙碌紛紜。
聽商時序提示的意思,徐瓔感覺他沒往她們這邊看,但有何細微的動靜,他一定知道。
“他名叫裴驚辭。”商時序沒給她繞圈子,直接點明裴驚辭的身份,“是那個裴大將軍的長子。”
徐瓔睜大眼睛,更驚訝了,這個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人居然是裴驚辭。
“他?他就是你的未婚夫,你……要嫁給的人……是他?”
她又把目光放到坐得不成規矩的裴驚辭側臉上。
他耷拉著眼皮子,淡定地打了個哈欠後,仿佛生無可戀,衣著粗布勁裝,前襟、袖口褶皺老舊,稍微一拍,沾到的白麵粉末般的細塵在陽光中飛舞。
看得徐瓔眉頭緊蹙。
商時序:“是他。”
“序姐姐,你真要嫁給他嗎?”
“嗯。”
徐瓔這邊聽著商時序承認的這一刹那,望見裴驚辭的唇角一挑,像是在笑。
由於從櫃台到門口的距離相差二十米,徐瓔看不太真切,但她現在相信了,以裴驚辭的耳力定能聽見她們的談話。
“我以前很討厭他,他從小待在軍營與將士們操練,模樣不修邊幅,可最近,我覺得這些跟其他事相比起來,無傷大雅,但是……”
商時序語落,相應的,那邊的裴驚辭直起脊背,正襟危坐。
徐瓔這才發覺,商時序回答她的問題,也是講給裴驚辭聽。
“但是什麼?”徐瓔八卦心起,緊接著追問了一句。
“有些毛病我願他能改改。”商時序把裝好三包的月餅方盒遞給徐瓔,“不早了,徐姑娘還是快些回府吧,路上小心。”
午飯時,幾個苦力工聚在一塊閒聊。
裴驚辭飯後走入店鋪,在櫃台裡多拿了幾個月餅,悶頭往嘴裡塞,像是沒有嚼,直接吞咽似的。
商時序想起夢境裡,裴驚辭為了替她早日將家冤昭雪,每次吃東西都爭分奪秒,狼吞虎咽的,以至胃不太好。
“慢點吃。”商時序倒了杯茶,遞給他,怕他一下子灌水入口的習慣會嗆到,好心多說了句,“小口喝。”
“放心吧,不會噎死我自個的,就是吃相不雅致,沒能斯文一點,不像——”裴驚辭刹住話。
商時序:“不像誰?柳南絮?”
裴驚辭:“不然呢?我挺好奇的,柳兄端方儒雅,才高八鬥,你為何不嫁他?”
商時序卻問他,“那你娶我圖什麼?”
裴驚辭:“圖你玄都第一美人的稱號,圖你是玄都城的閨秀典範,反正我我爹說我混賬東西,不能禍害其他姑娘,就和你湊合湊合過吧。”
“那我嫁給你,當然是圖你裴家聲望顯赫,圖你裴家有錢有勢。”商時序學完他,又說,“還是你想聽這個,我覺得你比他好,所以嫁你。”
裴驚辭沒吭聲,顯然他想聽。
商時序如他意,“不是的,裴少爺威猛無比,心雄膽大,似撼天獅子下雲端……”
“行了行了,彆折煞我了,你就是想趁此報複笑話我。”裴驚辭聽得一時不知先邁出左腳好,還是右腳順。
他們三個,友情不誠。
起初,隻有他與商時序,他氣她像塊木頭不開竅。
後來,柳南絮憑空出現,她倒是開竅了,卻不是喜歡他,他見過她嬌氣過,但何曾服過軟?他氣她嬌蠻的傲氣不再,竟可憐求.愛,一點模棱兩可的回應便迷得她失了方向,氣她變得委曲求全,卑微,不像她自己。
他在她麵前提柳南絮已是慣口使然,以為說話聲大些,戲謔的意味多些,主動提起柳南絮,便以為能將衝人的醋味騙過她。
他的疑惑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