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騁！”趙林靖湊到被張瑉翻來覆去折騰的霍騁麵前，“可還認得我？”

霍騁點頭，張著嘴用沙啞的喉嚨發出一點點聲音：“三……三……”

趙林靖眼淚不知何時從眼角滑落，他小心地拉著霍騁的一根手指，溫熱的肌膚相貼：“嗯，我在！”

霍騁扯著嘴角笑了下就不再說話，看著趙林靖的眼睛愴然又驚喜，淚水不知不覺湧了出來，順著眼角落在枕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跡。

趙林靖將他帶出來了，不然此時他該是死了。

趙林靖原本想和他說霍氏夫婦的事，隻是霍騁醒來便哭，他便沒再開口，牽著霍騁的手吩咐鈴鐺將張瑉叫來，給他看看身子有無大礙。

張瑉來看了兩眼便先休息去了，趙林靖還留在這裡，說是怕霍騁害怕。

隻是霍騁在愣神許久之後，感受到身上不隻有疼，還有意思怪異的感覺……

他猛然意識到什麼，瞬間紅了臉，偏過臉去不敢再麵相趙林靖。

趙林靖見他亂動連忙伸手製止，幫他拉過薄毯蓋在身上：“羞什麼，你有的我也有，又不是沒見過！”

霍騁閉著眼睛裝死，但忍不住顫動的眼皮卻明擺著告訴趙林靖他還沒有睡著。

趙林靖也就不說話了，他怕把小孩兒逼急了真的會咬人，就這樣一直守到霍騁徹底放鬆了緊繃的身子才留下一盞燭火，悄聲離去。

次日，趙林靖將張瑉叫至跟前，麵色蒼白，眉眼間掩不住的疲憊：“張醫正，他這傷何時能好？”

“還得看個人！”張瑉道，“細娃沒吃過飽飯恢複力定是差些，但也勝在年輕，屆時傷處新生血肉會奇癢無比，定要控製住不能抓撓，否則一時半會怕是好不了。”

趙林靖點頭，招來鈴鐺：“小院兒可看好了？”

鈴鐺點頭：“已經辦妥了，物用也已經添置好了，隻等打掃一番就可入住！”

趙林靖點頭，看著窗外發了會兒呆又把鈴鐺找來：“去找個擅做藥膳的師傅，再把方博士接來，做藥膳的師傅要認真找，切不能粗心大意！”

“鈴鐺曉得的！”鈴鐺點頭，再次出門去辦事去。

內室，霍騁睜著眼睛任大夫檢查，翻來覆去地把他身上摸完了都沒覺得害臊，隻是聽見趙林靖的聲音整個身體變紅完了。

“阿騁，我可能進？”趙林靖敲了敲門。

張瑉看向霍騁，霍騁使勁搖頭。

“您先在外邊兒候著，細娃害羞！”張瑉將霍騁翻了個麵兒，直言不諱地說出了霍騁心中所想。

霍騁像是一隻煮熟的蝦，從頭紅到腳。

趙林靖沒忍住張瑉的打趣，笑出了聲。輕靈的笑聲傳進霍騁耳朵裡更是讓人羞得不能再羞，恨不能自己是一隻烏龜，有一隻厚重堅硬的殼，縮進去就不會被人看見。

張瑉離開後趙林靖才推門進入，霍騁板板正正地仰躺在床上，麵頰緋紅。

“可有好些了？”趙林靖坐在床頭，將一式三份屬於他的那一份買契拿了出來，“這個給你。”

霍晨看著那張紙眼裡露出疑惑：“是……什麼？”

“是你的自由。”

十年前的那個冬日，成婚三年的霍方氏一直無子，於是聽信了雲遊老道的話去城中抱了個乞兒回來，起先他們待霍騁如親子一般，可三年後霍方氏就有了身孕，便不再珍惜這個話都說不清楚的便宜兒子。

霍馳剛出生時霍騁便被霍方氏趕出了屋子，他就這樣在草棚裡睡了八年，無論春夏秋冬，渾身上下隻有一塊破布縫就的衣裳，不避風也不保暖。

不知小孩兒是怎麼熬過來的，趙林靖看著霍騁眼裡充滿的憐愛，輕輕撫摸他的腦袋。

霍騁還是不明白，什麼是自由？

“是買你的契書，現在歸你自己了！”趙林靖打開它，“可要給你念一念？”

霍騁眼神迷茫地看著趙林靖，沒明白契書是什麼東西，趙林靖隻好給他解釋：“以後你便不是霍家人了，你就是你自己了，可明白？”

“不用回去了？”霍騁雖然不信那薄薄的東西能讓他再也不回霍家，但是他信趙林靖的話，滿懷驚喜地詢問。

趙林靖點頭，霍騁立馬抬起手來將那薄薄的東西折好，奮力揚起身子要把它塞進枕頭底下，胳膊上的紗布繃直，原先隻有一點血跡的紗布被洇出大範圍血色。

趙林靖臉色一變立即將人按了回去：“好好躺著，不許亂動！”

“嗯！”霍騁被按住後也不掙紮了，陽光映射在那雙琥珀色的眼裡閃出細碎的光。

趙林靖摸摸小孩兒的腦袋：“以後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可想好了要做些什麼？”

霍騁像是突然呆住了一樣，看著趙林靖嘴唇微動：“爺……不要我……”

“自然是要的！”趙林靖不明白霍騁為何要這樣問，想了想方才自己說的話，似乎略有歧義，“我是問，以後想去哪兒，汴梁、福建……”

霍騁使勁搖腦袋，拉著趙林靖的袖子怎麼也不放手，苦著臉皺著眉，又快要哭了。

“好好好，不問了不問了！”霍騁如今心思敏感，趙林靖便不說了。

隻是，他怎會不要他呢，他如此招人疼。

霍騁拉著趙林靖的袖子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不小心牽扯到腰腹間的傷口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卻愣是沒發出一聲，聽著趙林靖給他講以後可以去哪兒玩兒，去哪兒看，他都不在意，他隻在意能不能跟在趙林靖身邊，哪怕是做些雜活兒都是好的。

隻要跟著他就好了，一輩子都要跟著，霍騁如是想。

霍騁剛醒很容易就疲憊了，趙林靖見他撐著眼睛聽自己講話便不再講了，蓋上他的眼睛溫聲細語地哄著：“睡吧，睡著了就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