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靖細細地擦著，心中熨帖。

已是深夜，送花神的儀式已經過去，夜深人靜時隻有這間屋子還亮著細微的火光。

“阿騁，該睡了，晚安！”趙林靖坐在榻邊看小孩兒止不住地打嗬欠卻還要睜著眼睛盯著他有些無奈，給他拉好被子。

就在趙林靖吹滅燭火準備離去時，床上卻多了些悉悉梭梭的聲音。

趙林靖停下腳步看回去，一片黑暗中隻看見一個小小的鼓包，隻是當他再次提腳準備離去時那聲音卻再次響起。

是霍騁嗎？趙林靖站住腳，轉身看向小榻的方向。

黑暗中一聲吞咽的聲音在趙林靖耳邊響起，他側耳傾聽，在還算安靜的房間裡聽到幾聲低低的抽泣……

“阿騁！”趙林靖大步上前摸黑找到火折子，重新點燃了火燭。

屋裡重新亮起燭光，榻上霍騁縮進被子裡將自己團成一團，隔著被子都能看到他在不住的顫抖。

趙林靖上前輕輕碰了碰那個小鼓包，霍騁卻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猛地顫抖起來：“彆怕彆怕，阿騁，是我，你能聽見嗎？”

趙林靖小心翼翼地不再去碰霍騁，輕聲哄著顫抖的小鼓包。

今夜注定無眠。

霍騁極不好意思地被陳斑抱起來送到趙林靖房裡，張瑉大半夜從榻上爬起來給霍騁配新藥，清洗了再次裂開的傷口裹上紗布，藥的苦澀味道在這間滿是小葉檀香氣的屋子裡彌漫開來。

鈴鐺看著趙林靖忙上忙下卻插不進一點手，急得跟在趙林靖身後團團轉，好不容易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便立馬去了。

裝滿銅盆的溫水被鈴鐺端上來，趙林靖浸濕了手帕輕輕擦拭著霍騁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跡。

“可疼？”趙林靖蹙眉，看著榻上的霍騁。

霍騁輕輕搖頭，自覺給趙林靖添麻煩了：“爺，我回去睡！”

“不許！”趙林靖厲聲回絕，又立馬溫聲，“就在這裡睡，我就在這裡，夜裡不吹燭。”

霍騁反而犟上了：“不要，回去！”

趙林靖一看他那倔脾氣上來一把將帕子扔進盆裡，溫水濺在地上裹著灰塵成為灰撲撲的水珠。

“不許犟！”趙林靖一把扯開榻裡邊的錦被蓋在霍騁身上，“你若再說這樣我不愛聽的話，明日我便不理你，後日也不！”

霍騁第一次見趙林靖這麼凶，一時愣住了沒敢開腔，他怕趙林靖真的不理他了，連忙挺直了身子閉上眼睛就要睡覺。

趙林靖見他乖下來重新撿起帕子擰乾繼續給他擦手，擦完就給他塞回去：“莫要再說自貶的話了，我聽著難受，可記住了？”

閉著眼睛的霍騁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自貶是什麼，但他知道他說的話讓趙林靖不高興了，便閉嘴不說了。

鈴鐺給趙林靖鋪好矮榻，趙林靖坐在愛榻上輕輕捏了捏霍騁的手指：“我就在這裡，莫怕。”

“睡罷……”

亮堂堂的屋裡傳來低低的小調聲，月光透進窗戶灑在緊閉雙眼的小傻子身上，他聽著低聲耳語般的小調逐漸放鬆了身體，意識漸漸昏沉。

小調哼唱到深夜，燭火搖曳到天明。

清晨的第一縷薄霧從窗邊飄過，趙林靖照常睜眼，身子熱乎乎的，不似平常一樣手腳冰冷。

就在他以為身上病症好了時，低眼便看見一個毛乎乎不怎麼乾淨的腦袋抵在胸口。

趙林靖無奈地笑了笑，他說怎麼呼吸不暢。

霍騁不知怎麼睡的從上榻滾到下榻來了，趙林靖還是更關心他身上的傷，叫來玉柯和子規一同將霍騁抬上榻，這才艱難起身，揉著發麻的半邊身子。

洗漱完霍騁還沒醒來，趙林靖換上衣衫在鈴鐺的巧手下束了冠。

江寧的消息比在鐘靈村來得快多了，前兩日玉柯和子規跑上跑下給霍騁找年份好的藥材，趙林靖的行蹤便已暴露在有心人麵前，念著趙林靖愛清靜又在醫館，便隻送了禮物來沒敢在趙林靖麵前晃蕩。

“三爺，林府尹送來新鮮鹿茸一對兒！”子規抱著托盤走得小心，盤子裡的東西雖不算名貴但勝在新鮮，馬上入藥效用最好。

紅絲絨的托盤上一對細絨小角躺在上麵，切麵帶著淡淡的血跡，昭示著它的新鮮。

趙林靖掃過一眼：“拿去給張醫正，叫他熬了補湯給霍騁喂點。”

“誒！”子規抱著托盤進了藥房，將鹿茸交給張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