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竊者盜竊財物三貫以下則處以黔刑流千裡,三貫以上者即刻處死。此條律法一頒布便遭人駁斥,甚至有學子寫文章抨擊,卻被相公訓以“是知為盜者計,而不為良民地也”後,再無人敢說此類話。(注③)
霍武剛打了板子便得知自己要被刺字處死,一口氣沒提過來暈了過去,被衙役拖回牢房。霍方氏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呆坐在地上癡癡地看著林府尹,眼神渙散,半晌沒見她有動靜,衙役直接上手將人帶走。
下了堂,林府尹一番挽留,玉柯終是不領情,騎上一匹快馬趕往碼頭,租了艘船往回趕。
今日依舊是個好天氣,引得蛇鼠蟲蟻儘數出動觀望,皆因堂上隻亮過一次相的鬆煙白鶴玉盤,這是皇室的象征,是趙家獨享的東西。
早在這隻盤子流向市麵時,江寧的風潮就已經被攪動,像一隻無形的手,撥弄著時間刻鐘,將一切都加快了速度。
小船行過的水麵泛起輕輕的水波,玉柯坐在船舷上聽老翁講述他童年的故事,聽幾十年前的旱災,乾到江西湖見了底;聽那一場暴雨,下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淹死了不知多少會水的人;也聽船底下的動靜,悄悄的,氣泡浮上水麵,“啵兒”的一聲破裂。
他可不能把尾巴帶回去,按下老翁搖漿的手:“老人家,就在這兒給我放下吧,這也不遠了,早些回去吃飯!”
“誒!”老翁收了錢靠岸,等玉柯下了船搖著漿掉了頭,穿過小橋緩緩消失不見。
“嘩啦——”
碧綠的水漾起波濤,一群黑衣人從中跳出,手持銀刃迅速向玉柯撲來。
玉柯飛身後退飛速掃了一眼這群人,平靜的眼睛轉瞬充滿戾氣,抽出腰中軟劍錯身躲開直擊麵門那柄長刀,反手插進那人胸膛。
白刃進,紅刃出,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染上玉柯溫和的麵容,似是撕開皮囊的惡鬼。
他閃身遊弋在黑衣人中,群攻則退,逐個擊破。
他們無聲無息遠離了河道,閃進幽深昏暗的樹林不見蹤跡,地上的血跡和屍體昭示著這裡曾發生了什麼,隻是此處人跡罕至,無人能見單方虐殺的場麵。
趙林靖曾吩咐過,東瀛來者,一個不留。
他不需要知道他們有著怎樣惡心人的計劃,也不需要知道他們究竟如何惡心,光是想一下便吃不下飯了,哪裡還能去深究,給自己找不痛快?
日落西山,一艘小船慢悠悠地搖著漿,破開平靜的水麵,搖漿的人渾身浴血,斜斜一眼掃過冒著血水的近岸處,猛地紮進水裡,消失不見。
再見時,玉柯血汙洗淨,站在庵山趙府門前,剮蹭著腳底的泥。
“吱呀——”一聲,朱門大開,戴著珍珠耳環的婢子一下跑出來,在就要撲到玉柯身上時站定在他麵前。
“這是怎麼了?”金鑰拿出手帕擦拭他側臉沒洗乾淨的血跡,眼中關切顯然。
玉柯往後退一步,將乾淨的半邊臉湊上前,裂開嘴露出一嘴白牙:“金鑰妹妹,這邊臟臟,擦擦!”
金鑰一跺腳將帕子丟他臉上轉身就走,早知他活蹦亂跳就不該來,簡直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不要臉!”
“哎喲!”玉柯忙把帕子收進懷中,追趕上去,“好妹妹,哥哥錯了哥哥錯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盒密封得嚴嚴實實,毫無水跡的胭脂:“好妹妹,江寧特有玉容胭脂,塗上它,保準兒是府上最漂亮的小娘子!”
金鑰停下腳步接過胭脂,看了玉柯一眼還是沒忍心將他落在後邊兒,又拿出另一張帕子:“自個兒擦去!”
“誒!”
簷下站了一排看戲的,看著玉柯發出了“咦”的響動,互相在臉上比劃著:“臟臟,擦擦!”
“嗯,臟臟,擦擦!”
玉柯沒臉沒皮地拿著帕子在臉上擦了擦,金鑰走在前麵臉都紅完了,越走越快。
趙林靖坐在回廊上,看著走近的金鑰沒忍住調侃,拿出手帕對著鈴鐺:“臟臟,擦擦!”
鈴鐺瞬間對上:“臟臟,擦擦!”
“三爺!”金鑰一跺腳,將手裡的胭脂扔回了玉柯懷裡,跑回了房。
玉柯將胭脂接住看了眼趙林靖,還不待說什麼見人跑沒了影兒,苦著臉追了上去。
趙林靖和鈴鐺笑得東歪西倒,霍騁一臉迷蒙地看著他倆,發出好奇的疑問,擦了擦自己的臉:“臟臟,擦擦?”
“對,臟臟,擦擦!”趙林靖將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來,笑得眉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