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承自初雪之日便動身前往黃州,一路風雪兼程終是在十一月初趕到,隻是那些流民比他更早到,他們報團取暖蜷縮在城牆腳下,身旁高高堆積的是親人的屍骨,路上行的卻是華庭寶蓋的馬車。
趙林承自進城之日起便將城東角離城門最近的黃州府衙當做在黃州臨時落腳的地方,知府張仲和忙前忙後打理著,連家都顧不上回。
崔明站在門口看張仲和進進出出忙著,便同守門的小童打聽:“張知府這麼些日子不回家,你家夫人就不派人來催催?”
小童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了眼走遠的張仲和悄聲和崔明說:“您可彆在知府麵前提起夫人,他們感情不和,夫人這兩年一直住在娘家,知府為此生了好久的氣呢!”
“那如此說來,知府和夫人是如何成婚的,往年知府尚還在汴梁任職時經常聽說知府對未來夫人的暢想,如若不喜歡,又怎會娶進門?”崔明想起張仲和在汴梁詩會上的暢言,發出疑問。
小童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右使還是少問些,若被知府抓到了,少不了我一頓板子的!”
“放心,有我給你做保,你家知府不敢打你!”崔明保證。
但小童卻如何也不肯說了,低眉搭眼地站著。
崔明見問不出來話也不再多嘴追問,隔了一會兒推門而入,來到書案邊,將聽到的消息寫下,遞到趙林承麵前。
“繼續去問。”趙林承伸手將紙條丟進爐子,火焰猛竄一下又偃旗息鼓,隻飄了幾縷灰塵落在地板上。
天上海飄著鵝毛般大的雪,趙林承撐了把撐花出了門,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府衙大門。
“知府,太子殿下出門去了!”
張仲和端著茶的手一歪:“這麼大的雪,他出門做什麼?”
“這小的哪兒知道啊!”
“一個人出去的?”
“對,小的專程看了,沒人跟著。”
張仲和眉頭一皺:“你快去叫人把東西看好,趙林承此次直奔黃州而來,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我跟上去看看,趁早將他打發走!”
“誒,小的這就去!”
張仲和吹了吹茶碗裡的熱茶,淺啄一口不舍地放下,追著趙林承的腳步去了。
黃州城內一片安靜祥和,路上行駛的馬車在路上壓出沉重的車轍。飛揚的大雪落在房頂路沿,街上空無一人。
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天氣還在外麵晃悠,分明才十一月初,卻如同數九寒冬般難捱。
趙林承黑色身影出現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那把紅色的撐花成了街上唯一的亮色。張仲和很輕易便認出趙林承,故意繞小路撿了把掃帚,在趙林承必經之路上裝模作樣地掃雪。
趙林承停下腳:“張知府這是……”
“哦,公堂無甚差事,便想著今日雪大,街上若是不掃,明早必定堆積結冰,便來掃掃!”張仲和抹了抹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高風亮節。
趙林承朝他笑笑:“張知府可真是辛苦,那便辛苦知府將這條街都打掃乾淨了!”
張仲和嘴角的笑僵了一下,瞬間回過神來,笑著點頭:“哪裡辛苦,殿下才辛苦!”
趙林承沒有回話,撐著撐花走遠了,留下張仲和在原地氣得麵目猙獰。
他扔了掃帚叫來許多小廝掃雪,狠狠記了一筆趙林承的賬。
“殿下是沒看到那小人氣急敗壞的表情,簡直可以去鴻昔班登台了,必定會有很多人捧場,說不定還有眼瞎的給他扔賞錢呢!”
趙二在房簷上走著,他已經跟著趙林承五個年頭了,雖然他的名字還掛在趙林靖腦袋上。他還是比較喜歡那個看起來精明其實很好哄騙的三爺,可是趙林承的話他也不能不聽,如今做著兩邊遞信兒的事,倒也樂得輕鬆。
趙林承嗤笑一聲:“等我安頓好兄長送來的流民再與他計較,屆時看他是否還能演得下去,若他還有些自知之明,便在我到之前把東西乾乾淨淨送我手上,倒還有活命的機會。”
趙二問:“殿下就不怕他魚死網破?”
“破?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破我這張漁網。”趙林承不屑於張仲和的小把戲,“小三最近可有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