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連最後一絲聲兒的消失了，趙林承悠閒地坐在桌前自顧自斟茶，斟滿兩杯放在一旁，靜靜等著。

張仲和確認了自己的東西還在後鬆了口氣，緊趕慢趕往回趕，他頂開暗道的門，大喘著氣扒在地板上喘著大氣，麵前遞上一隻手，想也沒想便抓住了。

“莫看張知府這身板清瘦，也是有幾兩肉在身上的，可叫我費了一番力氣。”崔明看著尚不自覺還在地上扭爬的張仲和臉上毫無表情。

張仲和拉著崔明的手一僵，抬眼看去，正正對上趙林承的眼睛。

“張知府可讓我好等，茶都涼了，再倒一杯吧！”趙林承將茶水倒在地上，濺起的茶水珠子直往張仲和臉上蹦。

“殿下，殿下！”張仲和扭曲著貼著地板爬到趙林承麵前，眼淚湧出眼眶，“殿下，臣一時糊塗啊，殿下！”

趙林承抬腿躲開張仲和的撲抱，讓他連一片衣角都沒碰上：“張知府說自己一時糊塗，那這後果張知府可承擔得了？”

張仲和抱著趙林承坐的椅子的腳：“殿下，臣真的一時糊塗，釀下大錯臣也痛心疾首，這麼多些日子臣食不下咽寢不安席，無時無刻不在心裡悼念因老兒死去的百姓呐，臣後悔啊，怪臣未曾早日察覺，可是殿下，天災人禍，沒一樣是臣能控得住的啊，殿下！”

趙林承閉上眼，又問：“那這深夜，張知府鑽床底下去是在做什麼？”

張仲和不要臉地紅了臉：“臣，臣這是難以啟齒的小癖好……”

“榻下窺春的癖好？”崔明見趙林承臉上的厭惡，上前一腳把他撩開，“張夫人可知道？”

張仲和一聽張夫人臉色巨變，抹了臉上的涕淚顫顫巍巍站起，伸出手來指向崔明，在眾人都以為他要破口大罵之際瞬間抽出懷中短匕刺向趙林承。

趙林承扶桌仰倒，勾翻了凳子一腳踹向張仲和的腹部，令其側翻倒地，又一次攻上前時，趙林承反手抽刀刺進他的胸口。

張仲和拿著匕首震驚地看著趙林承身後的女人，嘴唇囁嚅著隻吐出幾口鮮血，沒能將想說的話說出口，便斷了氣。

趙林承轉過身，對婦人抱拳揖禮：“夫人深明大義，從箴替萬萬冤魂，謝過夫人。”

“這是我的因果，我早該這樣做的。”張夫人扶著燈柱，臉色蒼白，拒絕了趙林承的攙扶，“我不知為何他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自私貪婪，心思深沉。他年輕時的抱負被官場的名利銀錢替換了，他早就不是他了。”

“送陳夫人下去休息罷！”趙林承改了對她的稱呼，陪著來的老媽媽將人攙扶下去。

趙林承也不知道張仲和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隻是事情他做了，結果就要他的家族幫著受著，知情人除了陳夫人，其餘人都得被牽連。這是張仲和犯下的因果，那些飄蕩無所歸依的冤魂會將他連同靈魂一起撕碎。

前年黃州大旱後大澇，受災百姓數以萬計，他們如同這個冬日裡守在城外等待開門的流民一樣，等著大門為他們打開，隻是朝廷的災銀送到了，他們卻沒看到一眼。洪水將他們卷走，三台河的大水一連數日未曾消退，朝廷派來的人不敢過來，城中的人不敢出來。

張仲和中飽私囊建的河堤被一衝即垮，為不被牽連問責，他甚至豁出去了跳進水裡，一連燒了七日才見好，醒來之後原本圓滾的身子消瘦得厲害，哭嚎著他的百姓差點又暈了過去。

陛下見其勞心勞力甚至還嘉獎了他一番，如今看來簡直就是喂了狗了。

張仲和私藏的災銀不敢用，更不敢讓人發現，藏在一個隻有自己人知道的地方。陳夫人原本是不知道的，但那天夜裡他撞見了張仲和從地道裡爬出來，拿著銀簪抵著自己脖子逼迫他說出實情。

陳夫人如何也沒想到張仲和竟是能乾出這樣事情的人，當夜便離了張府回了娘家。她也掙紮過要不要告發張仲和，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她認為對的那條路，她還記得自己年幼時說過什麼，不像張仲和狼心狗肺，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儘管痛心年少摯愛死在自己眼前，可是在陳夫人得知張仲和所做的一切之後她便覺得自己年少時遇見的風光霽月的少年郎已經死了，留下的是一個汙穢的，占了他皮囊的惡鬼！

趙林承殺了張仲和，先斬後奏寫了封奏書，轉而帶人撬了張仲和死守的銀庫的門。山堆似的金銀珠寶晃得他們睜不開眼，眾人皆驚。

這滿屋的金銀珠寶不知道在黃州這個僻遠的州府是如何攢出來的，崔明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寶貝，按著自己的胸口閉上了眼睛。

再多看兩眼他怕自己也會像張仲和一樣，忍不住成一個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