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眼中的年莫過於大人手裡的紅封和壓在枕頭底下鎮歲的壓歲錢。新歲第一天早早梳洗後去到長輩麵前敬上今年的第一杯熱茶,說兩句討巧的話,得一個紅封,吃些糖油果子便去和小夥伴們玩去。
隻是大人們的新年卻總顯得忙碌了些,他們總是在舊年年底就忙上了。
“哥哥,今年的桃符該你畫了!”趙林靖抱著好些薄板送進趙林承手中,“要怪就怪大哥去,本該輪上他了的!”
趙林承接過薄板便開始動筆,不過寥寥幾筆,長三尺大五寸的薄板上栩栩如生的狻猊白澤躍然而上,在凶獸左右兩旁,分彆提上神荼鬱壘之名,一塊桃符便算是製好了。不過本該是木刻的,不過他們誰也不會,從簡便是。
龍生九子狻猊居其一,白澤又乃是上古神獸,皆是祥瑞象征。神荼鬱壘則是立於東海度朔山桃樹下的兩名神將。桃樹東北桃枝處是一鬼門,萬鬼行走其間,神荼鬱壘便把守著這道門,除去為禍人間的惡鬼。由此去惡除邪,辭舊迎新。
即便是新年將至林連雲也未曾放鬆一點對霍騁的教導,日日天不亮便去山腰報到,待過午時才將人放歸,每日同甲士一同吃喝,趙林靖也不擔心他會餓肚子的問題。
霍騁一回院兒裡便見大家都忙活著,一路茫然行至趙林靖麵前 ,見其身前鋪著大張紅紙,筆墨紙硯無一不全,丈長尺格比在中央,其上已然寫了兩個大字。
趙林靖臂細腕柔,觀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誇,筆翰如流,剛剛鐵畫,媚若銀鉤。
霍騁從未見過趙林靖寫大字,一眼便被吸引住,直勾勾地盯著紅紙。
“想不想玩?”趙林靖看著霍騁璨如明星的眸子,伸手將筆遞給他。
飽蘸濃墨的筆懸在紅得刺目的紙上,霍騁咽了咽口水在趙林靖孤立的眼神下寫下第一筆,歪歪扭扭的,在紙上極其突兀。
霍騁停了筆,看著歪歪扭扭的字不開心,放下筆獨自升起了悶氣。
趙林靖笑意盈盈,繞過方桌拿起將筆重新塞在霍騁手中:“我同你一起寫,練練就好了,不要不高興。”
“嗯。”霍騁捏著筆,順勢鑽進趙林靖懷裡。
嗯,現在開心了!
趙林靖握住霍騁的手,帶著他慢慢在紙上寫出第一個字:“隻要慢一點,其實很簡單的!”
霍騁呐呐點頭,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趙林靖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上,少見的溫熱,細膩又柔軟。身上的香氣被體溫蒸了出來,幽幽的香氣直往霍騁鼻子裡鑽,。
趙林靖無所覺,霍騁卻最直觀,連呼吸都快不敢,任由趙林靖帶著走,在紙上寫下第一幅屬於他的祝春詞。
過路的鈴鐺一眼瞧上霍騁的嬌羞,翻了個白眼癟癟嘴走了。他還是看不了趙林靖和霍騁親近,看多了傷心。
林連雲拿過桃符懸在簷下,等墨水自然陰乾,過幾日再換下舊符。
“何時到的?”趙林承不用看都知道是誰來了。
林連雲笑笑:“剛到。”
便再沒人出聲,他接過月鷺的活將墨細細地磨,被趙林承讓出一半椅子,坐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看他畫。
當一切籌備得差不多時,已是臘月三十夜。
院子裡屋簷上房梁上小亭裡,無一例外全部擠滿了人,院子裡多得是他們從外麵帶回來的好玩意兒,如今擺在院子裡,開放關撲。若有看上的東西便和賣家或其他買家打賭,拋擲銅錢,約定正反,贏者拿東西走人,輸者掏腰包付錢!
還有撲銀錢的,高無上限。有的輸光了老婆本兒才想著抱人大腿,哭哭唧唧留下了元宵哄小娘子的錢,還被群嘲一番,苦兮兮地抱著空蕩蕩的錢袋子。
角落裡甚至還有脫了衣裳打賭角鬥的,壓盤銀錢以貫算,少了還沒人跟你玩兒。
趙林靖也坐在桌上同玉柯子規玩著牌九,麵前已經堆滿了零散的銅錢。他們隻是玩玩,若真是想要贏錢,趙林靖說不準能將這一圈的人手裡的銀子都贏來。
院子裡熱鬨非凡,滿院的燈火照得山頂如同白晝。鈴鐺怕這個年冷清了,還從江寧請來歌舞樂妓為新年添上一絲熱鬨,哪知這山上熱鬨過頭了,就連山下都能聽見院子裡的管弦絲樂之聲。
夜宴不拘於身份,眾人三敬趙林承後紛紛在席間竄來竄去,他們自由慣了,主子也不嚴厲,隨性得厲害,甚至還有上前灌趙林靖酒的,都被趙林承一一接了過去。
誰知林連雲也要湊這個熱鬨,說不吃他這杯酒便是看不起他,趙林靖再推脫不得,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林連雲卻不打算放過他,說了些好聽的話讓趙林靖又是幾杯烈酒下肚,眼前霎時晃出重影,腦袋渾渾噩噩,一頭栽進趙林承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