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姐姐。”“鬥篷的係帶纏到一塊……(1 / 2)

君子者,女子也 忽春 5524 字 10個月前

日子是過得很快的。

白日讀書練劍,偶爾拖著平安往村裡走走逛逛,夜裡倒頭便睡。

轉眼便是十年。

葉蘭芝一年賽一年長得快,平安更是抽條般的長高了。

少年少女,身形都長成挺拔柔韌的模樣。

初春時節,一人竹籬前練劍,一人則倚在桃樹下,觀賞銀劍劈開落花的利落招式。

葉蘭芝挽了個劍花,收式。

短暫平複呼吸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抬眼去找桃樹下的人。

她收劍入鞘,朝春日裡還披著鬥篷的少年笑了笑:“平安,怎麼樣?”

平安隔著竹籬遙遙朝她點頭:“有精進。”

葉蘭芝得了認可,心滿意足,便將劍靠在一邊,推開籬笆門,朝桃樹底下走過去。

自葉蘭芝來後,平安便不愛在外頭曬太陽,原先黑黢黢的麵皮白了不知多少。

此時烏發白膚,桃花眼下是密密的睫羽,活脫脫一個雌雄莫辨的美人。

反倒葉蘭芝,整日勤快地在屋外練劍,太陽曬得不少,氣血又盛,一片雪白的皮膚黑了些,轉成了桃花瓣般的粉白色。比之平安,倒更像個玉麵郎君。

她走到桃樹底下,將手遞過去:“日頭要出來了,你曬不得,回屋去?”

平安攏了攏鬥篷,借她的力站直了。

葉蘭芝“咦”了一聲,湊近了些。

“你是不是又高了。”

她額發險險在平安唇邊掃過,自己卻不知,仍然腳尖一踮一踮地要去比身高。

平安的耳尖很快泛上一抹紅色,在那抹紅色將將要爬到耳根之時,他側過頭,繞開葉蘭芝,徑自回屋了。

葉蘭芝愣了愣,嘟囔一句:“又惹著他了。”

很快追上去,伸手虛虛扶在人背後:“你慢些走,小心走快了又頭暈。”

十年來,她與平安就是這般相處的。

總是葉蘭芝愛將自己當作姐姐,追在平安身側。

平安呢,則始終是那麼不冷不熱的。

葉蘭芝要照顧他,他倒也不拒絕;但葉蘭芝不在時,他自己也將自己照料得很好。

這或許是因為起初,葉蘭芝實在是不知道怎麼照顧人的。

她隻是一心將平安當作了弟弟。

趙叔不在家時,她練一會兒劍,便噌噌往平安身邊跑。

時而給平安倒一杯水:“平安弟弟,喝水。”

時而抱一團厚厚的毯子:“起風了,平安弟弟,你要小心著涼。”

平安呢,則或是被她遞過來的熱水燙得手抖,又潑了一身。

或是被厚厚的毯子壓得喘不過氣,費勁地探出頭來。

雖然他怎麼都不生氣,最多隻是皺皺眉。但最初那些年總會糾正她:“我比你還大半歲。”

後來見葉蘭芝實在鐘愛“姐姐”這個身份,他也不糾正了。

甚至在有一些情況下,他會主動管葉蘭芝叫“姐姐”——

那便是田廿九來時。

田廿九,菜阿婆的孫子。每兩日來一回,同菜阿婆一道。

菜阿婆和善又溫柔,田廿九也是個好孩子。

兩人來家裡送菜時,菜阿婆要卸下肩上的扁擔,田廿九便會踮起腳去接一把,免得阿婆彎腰。

初來的幾回,他還會紅著臉來問葉蘭芝,能不能要一把椅子,讓阿婆坐坐,他來卸菜。

葉蘭芝自然點頭,搬了椅子,還會幫著田廿九一道,把菜從門口抱到廚房去。

偶爾,有那麼一兩個看著小小的、實則沉得不行的南瓜。

葉蘭芝便與田廿九一起,兩雙手托著南瓜,一道往廚房挪。

兩個小孩都覺得這樣橫著行路的姿勢滑稽,於是這種時候,往往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笑便沒了力氣,隻好搬一會兒,歇一會兒。

搬完了菜,兩人也混熟了,便會一塊兒聊起天來,把笑眯眯的菜阿婆和冷著臉的平安都拋到一邊。

就這麼慢慢熟絡起來。

但田廿九來了這麼幾年,忽然就有那麼一年,那麼一日,平安吃飯時,沒頭沒尾地便對趙叔道:“新來的菜阿婆,人不錯,但她孫子,太聒噪。”

葉蘭芝當時愣了愣,未及反應過來,便聽趙叔問自己:“哦?蘭芝也這麼覺著麼?”

她自然懵懵搖頭。

田廿九一個跟著阿婆在鄉間長大的小孩,樸實到了有些呆的地步,總是彆人說話他聽著的,哪來的聒噪一說?

趙叔點點頭,沒再問,隻笑了笑,道:“十來歲的小孩子,聒噪些是好的。”

後來葉蘭芝才反應過來,平安這麼說,是因為不喜歡田廿九。

於是下一回田廿九再來時,葉蘭芝遠遠看見了,便自作聰明地,先同平安知會了一聲:“平安,廿九哥來了,你要不要進屋去呀?”

不料,當時卻見平安難得的冷了臉:“他來,我就要進屋?”

葉蘭芝隻覺咬住了舌頭,不知該怎麼說話。

平安緊接著又冷聲道:“廿九哥?論親疏,怎麼也輪不到他來做你的哥哥吧?”

他這話一出,葉蘭芝腦中仿佛有一根筋被打通了——哦,平安不喜歡田廿九,原來是吃他的醋。

她彎著眼笑了笑,湊近了些:“哦。論,親,疏。那論親疏,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姐姐啊。”

她說完,便眼神期待地看著平安。

等了一會兒,卻見平安隻麵色如常,冷淡地看著她。

外頭又傳來田廿九的聲音:“蘭芝妹妹,平安——我和阿婆來送菜了!”

她自覺等不來,灑脫地聳聳肩,轉身去外頭接菜了。

可同田廿九把菜搬完,兩人倚在竹籬門前聊天時,平安忽然抱著鬥篷出來了。

日頭將落,田廿九正向葉蘭芝介紹村裡趕集的事。

“賣什麼的都有,我跟著阿婆去的那回,偷偷嘗到了一口酒。”

“酒?”

“對,酒。味道很……很怪。但喝下去,整個人都飄乎乎的。”

葉蘭芝聽得如臨其境,正想象著自己飄忽起來是種什麼感覺——

“姐姐。”

身後兀地便輕輕地飄過來一句。

她瞬間一個激靈,仿佛真嘗到了那口酒。

回頭,便見平安捧著鬥篷,站在幾步開外。

“鬥篷的係帶纏到一塊了。”他說道。

葉蘭芝壓著上揚的嘴角,走過去接過鬥篷,將係帶解了開來,為他披上,係了個結。

“好了?”

平安不看她,點頭:“好了。”

葉蘭芝“哦”了一聲,站在原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