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趙璞回到自家院子前。
身旁的中年男子再度恭敬朝他拱手:“還請恩師多多思量。恩師如今不過三十有五,若返朝廷,朝中一眾師兄弟同心協力,定能一掃頹勢——”
趙璞擺擺手,打斷他:“有什麼好思量的。我如今兒女雙全,閒雲野鶴,這樣的日子,什麼也不換。”
男子頓了頓:“然西北戰事吃緊,朝中已有要召您回京的架勢,彼時……”
趙璞輕哼一聲:“誰人都知道,他們想召回京的不是我,是那隻被他們放了自由的小雀。”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疲懶道:“說了一天,你這個說客已經儘心儘力,想來不會有人再為難你。回去吧,朝中可以十年無我,長寧郡卻不能接連幾日沒有你這個郡守。”
男子仍想再說些什麼,趙璞卻先他一步開口:“日頭都要落儘了,縱陳郡守無事要忙,我卻還要生火做飯。”
男子遲疑片刻,終於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趙璞亦抬步歸家,推開竹籬門,走過庭院,他腳步頓了頓,眉梢微挑。
“酒香?”
步入正屋,不見人來迎,也聽不見往日嘰嘰喳喳的聲響。
他搖搖頭,走入裡間,果然找著了人。
醉了酒的葉蘭芝麵色通紅,側躺在榻上睡著,身上蓋著半件鬥篷。
說是半件,是因為榻沿俯趴著個平安,似乎是守著葉蘭芝睡著的,身上卻也蓋著半件鬥篷。
一看便是平安睡去後,葉蘭芝醒了片刻,迷迷糊糊的將鬥篷分了平安一半。
趙璞失笑,到床邊抱了床被褥來,為兩人蓋上。
他轉身至隔壁的小書房,研磨提筆,寫了一封書信。
私印封漆時,書房門口正傳來腳步聲。
趙璞也不避著,支開窗,一聲口哨,便有一道身著黑衣的人影落在屋內。
書房門被推開時,來人正聽見趙璞對那黑衣人道:“日夜兼程,儘早送至山南侯府上。”
黑衣人應聲,而後又朝來人低了低頭:“少爺。”
來人——平安頷了頷首。
待黑衣人退下,他方走至桌前,似乎隨口問道:“忽然往京中去信,是外祖那邊的事?”
趙璞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難得了,你關心起我的事情來。”
平安不語。
“不是。你不必在意,那頭的事情,我會處理好。”趙璞搖了搖頭,一麵將桌邊私印置入暗格,一麵道,“過些日子,我就回京一趟。你照看著蘭芝,如有要緊事,用得著的東西都在這暗格裡。”
平安點了點頭。
他垂著眼,心裡鬆了下來。
雖然不知怎麼,但田廿九說的那幾句話,始終讓他心裡梗著似的不舒服。
不過,如今趙璞正為京中的事忙得分身乏術,看來田廿九說的事有差。
也是,趙家的家底,還養不起一個葉蘭芝不成?
然而另一頭,幾日之後的山南郡,八百裡加急的一封密信送到了侯府上。
山南侯接過密信,看見信封上私印時,便屏退左右,獨自回了房中。
半晌,房門再開,他麵色凝重了不少。
當晚,山南侯便命人收拾了行裝,將他那將將十七歲、每日遊山玩水的兒子揪了回來,又同收拾好的行裝一道趕出了家門。
山南侯世子廖原牽著匹紅鬃烈馬,欲哭無淚:“老爺子,咱家又不是養不起我這個閒人,你趕我走乾嘛呀?”
“要緊事。”山南侯卻麵色冷肅道,“你現在立刻,快馬加鞭,到長寧郡安平村,求娶一個名叫葉蘭芝的女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