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問題,明日,你便差人來提親。改天我會安排時間,叫你和蘭芝見上一麵。”
廖原自然應是。
正題說完,廖原便自覺告辭了。
而直到他離開後許久,葉蘭芝與平安才一路笑鬨著回了家。
趙璞直歎氣搖頭:“客人都走了,要你們兩個帶回來的茶餅有什麼用。”
他雖然這麼說,語氣卻好得很。因為心頭一塊大石頭,就這麼落下了。
但他沒有料到的是,當天夜裡,西北戰敗的消息便傳到了長寧郡。
聖上推翻前朝暴君,平定天下之後,關外逃出去了一夥前朝餘孽。
逃至關外後,他們便與蠻族勾結,終年攪擾邊境。
就在半年前,於西北,正式挑起了戰事。
而十餘日前——恰便在趙璞由京城返還長寧郡的第二日。西北關隘失守,蠻族長驅直入,直取山南郡。
山南侯同山南郡郡守一同應敵,雙雙被擒。
京城便在山南郡內,亡國之勢已迫在眉睫。
山南侯被擒,廖原自然不會再留在長寧郡,更遑論與葉蘭芝成親。
他遣人送來了辭彆的口信,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
戰火在即的情勢之下,人人自危。
菜阿婆與田廿九亦斷了音信,許多日不曾到趙家來。
趙璞,則自戰敗的消息傳來的那日起,便終日難眠,總是獨自長歎。
不消幾日,便病倒了。
藥難買,醫難求,心病更難醫。
清明節前,葉蘭芝同平安為趙叔守過靈,將他葬在後山的竹林邊上。
葉蘭芝磕了三個頭,笑道:“桃園竹林,很有名士氣度。趙叔,走好。”
平安沒有說話,亦磕了三個頭。
葉蘭芝同平安握著手,走回屋子裡,兩人都握得很緊。
走到院中,從平日一貫練劍的地方往廚房看時,葉蘭芝恍然道:“好了,今後真是我倆相依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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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後一連落了許多場雨。
菜阿婆沒了音信,葉蘭芝下山去采買時,亦尋過幾趟,人說她是和孫子去了鄉下,怕打仗。
葉蘭芝以為安平村已是鄉下,當時還驚了一驚。
回來後,與平安坐在簷下一道看雨時,便將此事說給他聽。
平安靜靜聽完,勾了勾唇角。
葉蘭芝說他:“假笑。這聽著不好笑嗎?這世上還有比安平村更鄉下的地方。”
平安輕咳了幾聲,應道:“是。你也想去?你若想去,咱們現下就啟程。”
葉蘭芝橫了他一眼:“趙叔就在這兒,你還想到哪兒去。”
然而隔了幾日,她被關在獄中的時候,再想起這件事情,不由得想,她應該答應平安,當時便帶他走的。
那日是暴雨天。
葉蘭芝的衣裳都是白色,雨天出去一趟,便要換洗一套。陰雨連綿也曬不乾。
於是那日,她要出門采買日常吃穿所用時,平安便拉住了她。
“你最後一套衣裳了。我去吧。”
不該讓他去的。
夜裡人還沒回來,葉蘭芝下山去尋,敲了好幾家商鋪的門才打聽到:征兵令下了十來日,官兵都在路上查人,家中是否還有壯丁,是否出了人去參軍。
趙家住在山上頭,終日隻有葉蘭芝下山,自然始終沒有被查到。
但平安下山這趟,偏偏就被查到了。
他那一病就是十幾日的身體,要參軍——怕是在趕往山南郡的路上,就會丟了性命。
趙叔走了之後,葉蘭芝想也不敢想這樣的事。
她什麼也沒顧得上,就著暴雨天,便翻入郡守府,劫持了那個趾高氣昂的郡守之侄。
有他一路開道,她總算進到獄中,見到了平安。
鎮日優哉遊哉靠在搖椅裡曬太陽的人,這會兒卻麵色蒼白地躺在雜草堆裡頭。
葉蘭芝將人攙出了牢房。
那郡守的侄子忙低聲道:“你這樣將人帶走,我要怎麼交待?”
“我還你一個便是。”葉蘭芝答道,“等我將他送回去,趙家自會再出人來替他。”
回家的半道上,平安醒轉了。
他淋了兩道雨,神誌並不十分清醒,但仍支撐著將遇上征兵的事說清了。
葉蘭芝道:“沒事,已經沒事了。”
回到家裡,她燒了熱水,交待過平安洗個熱水澡,又在桌上留了張小字條。
平安在裡間,過了會兒,喚她,想叫她先換下濕衣裳。
但那時她已換上他的裝束,下山重回到獄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