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暮。
營帳內,葉蘭芝緩緩蘇醒。
她反應了許久,方回憶起來自己此時的處境——
半月前,她扮作男裝,代替平安參軍。
但一路押送他們的官兵,並不將他們當人看。每日餐食隻給一個饅頭,一路上餓死不少人。
將至前線的時候,人數相較啟程時,已經減半了。
路途之中,她一直想尋時機逃跑。
但押送的官兵人數眾多,直到送到線峽關,官兵將他們每百人一組,交給前線的步卒,她才尋到機會逃跑。
然而最後終究是沒逃成。還被抓回來,打了十五杖。
之後又硬撐著趕了一天路,總算熬到了軍營裡。
但現在……
葉蘭芝看了看四周,又伸出重獲自由的雙手,攥了攥。
這是怎麼一回事?
營帳裡一片混亂的時候,她便失去了意識。
後邊發生了什麼?
不待她再想下去,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你醒了?”
一個白發白須、但精神矍鑠的老人緩緩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
他手上端了一碗藥,走近來,便遞給葉蘭芝:“喝了。”
葉蘭芝見他形容裝束,出現在軍營之中,約莫是隨軍行醫的。
於是接過藥碗,幾口飲儘,問道:“老先生,我是怎麼到了這裡?”
老人將藥碗放到一邊,哼笑道:“你外有重傷,內裡在發熱症。若是不到這裡,就要到閻王爺那兒去了。”
葉蘭芝聞言,眼神凝了一凝。
“老先生……您是如何知道我受了重傷。”
老人揚聲答道:“十五杖殺威棒,就你這小身板,不可能不是重傷。”
他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衣裳,你攥得緊緊的,我想幫你上藥都拽不動。”
“你這樣害臊的年輕人我見多了,就該到軍營來曆練曆練!你今後就知道了,都是大老爺們,夏天光著膀子一道洗澡算不得什麼!”
葉蘭芝抿了抿唇,不由將衣裳攥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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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罷新送來的百姓,吩咐左右將他們手上的繩子解開後,段戎獨自登上了營地前方的瞭望台。
登台遠望,不足幾裡地外,便是敵軍的陣營。
蠻族以遊牧為生,軍隊也多是騎兵,蓄馬棚一間緊挨著一間,彰顯著此番的來勢洶洶。
不多時,瞭望台上又登上了一個人。
“將軍,您找我?”
段戎掃視著遠處的敵營,半晌,方道:“劉副將,我有兩個問題,想請教你。”
劉副將一愣,忙行禮道:“不敢,將軍請問。”
段戎垂眸,緩緩問道:“第一,兩軍對壘一月有餘,為何不戰?”
劉副將摸不清他這一遭問話的意思,忐忑答道:“這……他們不打過來,或許是還沒有摸清咱們的底氣。咱們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