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勤政殿,一個身形瘦高、麵容蒼白的少年候在殿外。
殿門未關,裡頭所謂肱股之臣的爭辯之聲便毫無阻攔地傳出來。
“陛下,依臣愚見,國泰民安方為正道,若蠻族想要的隻是與咱們交好的機會,何必開戰?”
“是啊,當下,還是早日尋回公主,與蠻族和親,方為上策。”
“趙相畢竟已經駕鶴仙去,這趙玠雖說是趙相之子,卻實在年幼,未必有趙相當年智謀……臣以為,擇其監軍,並非上策。”
“再有,趙相與段家軍素來交情不淺,將趙玠與段家軍放在一處,難免有虎狼合謀之嫌啊!”
“不錯,況且,趙相一向反對公主和親一事,如今公主下落不明,難說沒有這趙玠的手筆……”
他們說這樣的話,毫不避諱,亦不壓低聲線,要的就是候在殿外的趙玠聽見。
而殿外的趙玠,隻垂著眼,腰背挺直地站著。他麵上沒有什麼表情,仿佛這些話根本沒有入他的耳。
上座的君王,視線掠過諸位有定鼎之功的重臣,又掠過殿門外頭那功勞最大、可最後卻歸隱山林的重臣之子,垂垂老矣的麵容上有追憶的神色浮現。
“趙璞……”君王清了清沙啞的嗓子,道,“趙璞的兒子,你進來。”
趙玠聽命,行至君王座前,準備行禮。
君王卻擺手:“免禮。你就站在那兒,讓朕瞧瞧。”
趙玠依言。
君王打量了趙玠一會兒:“真是像啊,若是換上白衣,更有趙璞的樣子了。”
他大笑道:“想當年見你,還是手腳並用在地上爬來爬去的年紀,現在也長成翩翩少年郎了啊。怎麼樣,這些年,跟著趙璞隱居,日子過得還習慣?”
趙玠恭謹道:“蒙陛下記掛,臣不勝榮幸。”
君王卻搖頭:“唉,若是你也是這幅腔調,便沒意思了。”
他眼神有些渾濁:“趙璞丟下這爛攤子就跑,叫朕聽了十幾年這樣的繁複腔調。他前些日子回來,朕真是覺得像做夢一樣……可偏他又跑了,這一跑,誰也找不著咯。”
他笑道:“哪日朕也歸西了,定要在黃泉路上把他好好揍上一頓。”
他這話一出,殿中一時儘是驚呼聲。
“陛下慎言!”
趙玠沒有接話,隻是待殿中安靜下來,說道:“陛下,臣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君王點頭道:“朕知道,他們——”
他掃了一眼跪在殿下的眾大臣:“都同朕說過了。”
“你要取走你爹留在朕這裡的禦賜玄鐵劍,還要朕給你撥錢糧,授你位同大將軍的監軍之職,派你去北邊迎戰蠻族?”
趙玠毫無猶疑,應道:“是。”
君王讚許地笑了笑:“此事並非不可。”
殿中又是一陣驚呼。
君王抬手壓下,繼續道:“但朕要先問問你,這一仗,不是非打不可,你知不知道?”
他沉聲道:“你如實對朕說即可。”
趙玠沉默片刻,道:“臣以為,這一仗,或早或晚,非打不可。”
君王恍惚了一瞬:“哦,你父親,或許也是這樣想的。”
趙玠道:“臣不知。”
君王默然,許久,開口道:“你所求之事,朕允了。”
在重臣上諫之前,他補充道:“但,朕也有有幾點要求。”
“一,這玄鐵劍,隻可自保,不可斬殺朝中忠良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