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釗:“……”
他沉默了許久,垂了垂眼,終於道:“抱歉,我不知道你這麼抵觸。”
不待葉蘭芝說話,他又開口,這回語氣冰冷了些:“我的確有個姐姐,但尚未婚配,山南侯世子的話不能當真。”
葉蘭芝被他陡然切換的語氣嚇了一跳,半晌感慨道:“你很重視你姐姐啊。”
她想了想,把木桶放下,在魏釗身邊坐了下來:“我家中也有個弟弟來著。”
魏釗亦席地而坐:“……他對你重要嗎?”
葉蘭芝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對我來說,他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
“但他身體不是很好,需要人照顧……不久前,我家唯一的長輩去世了,緊接著就開始征兵。我就是這麼到軍營來的。”
“所以現在,我最想做的事情隻有一件,就是趕緊把仗打贏,回家去。其他事,我根本不關心。”
她說完,目光從月亮上頭移開,看向魏釗:“你呢?你看起來沒比我年長多少,怎麼這時候到這裡來做監軍?”
魏釗周身的冷氣不知何時散去了,這會兒沐浴在月光下頭,隻餘了一些叫人覺得難以親近的疏離感。
他目光懶懶地同葉蘭芝對視著,想了想,道:“對我來說,姐姐也是我在這天下最重要的人。但這場仗沒有打贏,我們就不能回到彼此的身邊。”
葉蘭芝愣了愣,想問這是為什麼,又覺得是魏釗的私事,最後隻說:“那咱們還挺像。”
魏釗垂著眸笑了笑,一瞬間春雪乍融,隻是笑裡似乎有些無奈,葉蘭芝並不能看懂。
他們那一晚坐著閒說了許多話,葉蘭芝夜裡沒睡夠,第二天早晨差些錯過練兵的時間。
據新兵們說,她還錯過了一場好戲——
新來的監軍不知怎麼,不監督正頭部隊,反到新兵中間來巡視。
清晨時分,就揪了六個新兵,說是在軍營中散布流言,擾亂軍心,讓那六個人各領了二十大板。
葉蘭芝沒在意,但中午打飯的時候,又見魏釗領了五個熟麵孔到她跟前來。
平日裡吃飯,她都是被一群新兵圍在中間的。
這回魏釗來了,人便都散開了。
葉蘭芝有些驚訝地看著跟在他身後的五個人,正是昨晚圍堵她的那五個打手。
她問:“這是做什麼?”
魏釗淡淡道:“山南侯世子知道了昨夜的事,預備將這幾個人充軍。”
葉蘭芝結合著清晨的事,反應過來了。這些事都是魏釗在給她出氣。
她心裡有些怪怪的感受,自己也說不上來。
總之是對魏釗囫圇著道了謝,下午把那五個人帶到校場的台上去了。
魏釗既然幫了她一把,她索性也就借機會將軍中流言一事說清楚了。
沒有什麼腳踏兩條船,與將軍沒有,與魏監軍更沒有。
“如有懷疑的,大可上來再與我較量較量。隻是不要再有像這五個人一樣,沒摸清情況,隻聽流言便來找我麻煩的。”
她冷著臉把話說完,校場下頭的十萬新兵都安安靜靜地聽著。訓練了近一個月,她在這群新兵之中還是很有威信的。
那五個打手被她隨手安排進一隊人裡頭。
五人昨夜被葉蘭芝揍了一頓,回營帳的途中不知被什麼人,又蒙著頭打了一頓——後一頓打得更狠,好幾人都受了“雞飛蛋打”的苦頭。
清早起來,世子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知道了他們乾的好事,把他們揍了第三頓,交到魏監軍手裡。
謝天謝地魏監軍身體羸弱,沒有揍他們。葉蘭芝昨夜出夠了氣,也沒再揍他們。
五人混入訓練的新兵裡頭,滿以為要吃的苦頭便到此為止了。
然而到了對練的時候,他們忽然發現自己被烏泱泱一群人圍了起來。
“就是你們五個找了小葉教頭麻煩?”
“知不知道小葉教頭是咱們新兵營的教頭,惹他就等於惹我們新兵營啊?”
五人:“不……不知道啊……”
一眾新兵摩拳擦掌:“現在你們知道了——”
校場角落聚眾鬥毆——該說是圍毆?葉蘭芝自然一眼看見了。
她畢竟是做教頭的,看到這樣的事不能不管。
然而才要朝那邊走過去,便有人攔在了她身前。
“小葉教頭就彆去了,弟兄們都是為了報你的救命之恩。”是挺熟悉的一道聲音。
葉蘭芝愣了愣,夏日的陽光晃眼,她隻看見擋在跟前的人是小麥膚色,笑容極其憨厚。
朝後退了兩步,方看清那人的樣貌,她一時瞪大了眼:“田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