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我開始躲著周治。(2 / 2)

偶戲 八百九 3450 字 2024-03-31

我見四皇兄騎馬射箭,就也要跟著舞刀弄槍。

這箱子裡還存了我從四皇兄那裡討來的匕首,削鐵如泥,是不可多得的好武器。當年我卻把它什襲而藏,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多年未曾養護,刀鞘上鑲嵌的玉石早已變得灰蒙蒙,我“唰”地一聲抽出匕首,刀刃反射的冷光映在地上,露出淺淺的一個光斑。

童年時的那些個事情,皇兄皇姐做來是修身養性,讓我做來卻是勞民傷財——宮裡為了給我收拾殘局,可是廢了不少功夫。我搞亂過皇姐的繡線,調亂了大皇兄的琴音,摔壞了二皇兄的棋子、三皇兄的端硯,還把四皇兄的騎馬場折騰得人仰馬翻。

對此,父皇認為我年幼沒有定性,母後卻每日愁眉蹙額,她道我這樣三心兩意,無法專注於一樣事情,將來該如何成家立業,思及此,便拘了我在她宮裡讀書練字。

不過兩天,我就把母後宮裡殿前樹上的鳥巢掏了個遍,然後又是一通好打。我還清楚記得她拿馬鞭給我胡亂抽了一頓,又告知了父皇要他教訓我。

父皇倒是沒揍我,卻也怪罪了我,他說:“雖說是顆鳥蛋,可也是一個小生命。若是你幼時被彆人擄走離開皇宮,你可要怎麼過活?你父皇母後兄姊們又要如何悲慟欲絕?你不能因著它不能開口便欺負它,也不能因著它身體弱小就輕視它。”

後來母後又命我把掏來的鳥蛋都還了回去,我便掛著眼淚吸溜著鼻涕地又爬樹將它們都送了回去。

我想著這些,不禁笑出了聲。父皇和母後也不知怎樣了。他們夏天時候去了北方避暑,現在怕是又去了南方避寒了罷?還有幾個皇兄,不知他們過年時候還回不回京。

我就這樣一邊在這個久不居住的院落裡躲著周治,一邊翻出了一大堆兒時的寶貝,一直回避到了冬至。

以往冬至祭天時候,前前後後需要小一個來月做準備。今年我索性偷了懶,全都按著以往的規格物事來做。就算如此,也著實折騰了一番。

祭天過後,便有藩國朝貢。

說是朝貢,其實不過是他們帶點歪瓜裂棗的東西過來,我再賞賜他們金銀財寶,如此方能彰顯我朝大國風範。本來國庫裡是有一些好東西可以賞給他們的,但是那些番邦蠻夷,又哪裡懂得欣賞?賜給他們古玩字畫,都不如賞幾塊茶餅、幾匹絲綢或是幾箱瓷器。

不過這次突厥王子阿史那嘉好呈上來的貢品與以往略有不同,除了與往年差不多的皮革香料等物,竟然還帶來了樂師、棋師、畫師、以及勇士數名。

他說這都是因為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突厥人崇尚大安文化,貴族乃至平民都競相開始模仿大安的潮流,要麼熱衷於琴棋書畫,要麼沉迷於擊鞠投射。他帶來的這些人,一方麵是為了歌頌聖功而前來獻藝,另一方麵也是要來和大安真正的高手切磋一番,以向我們學習。

我觀他們突厥人皮膚黝黑,眉眼深邃,穿著打扮與大安百姓也極為不同,卻都有著如同大安的普通文人一般的儀態,舉止文雅,進退有度,可見確實如那王子所言,都是習過大安禮數的,便應了突厥王子的要求,欣賞一下他們帶來的表演,考校一下他們的能力,也順便向他們展示一下我朝百姓的才兼文雅。

第一個比較的是琴藝,我道正是天氣最冷的時候,萬物寂滅凋亡,太過冷清了,便以春為題材,讓他們演奏些歡快的曲子。

頭一個上來獻藝的是一位突厥的樂師。他身材高大,看起來與我朝武官無二樣,可一點也沒有一個樂師該有的閒雅逸態。我心底竊笑,這人長了這麼粗的指頭,和那些伺候畜生的馬夫牛倌也沒甚差彆,恐怕都找不準五音撥不對琴弦呢。

隻見這樂師倒是灑脫,幾個大步上前,行禮問好皆不出錯。他抱琴而立,並沒有坐下。

我不知他在搞什麼名堂,隻心裡暗道果然是番邦蠻夷,哪有人會站著彈琴的?卻隻見他撥了撥琴弦,旋律便如流水一般傾瀉而出,叮咚作響,甚是好聽。

我著實驚訝了,因為接下來,這樂師竟然就一邊舞動著身姿,一邊彈起了曲子。

他看起來身高馬大,不料想身子也柔軟極了,正合了叮咚的琴音,嫋娜搖曳。他時而以腰跨為幾,時而抬腿支起琴身,渾身上下都被他利用了個遍。他的姿態與活潑的曲調也並不違和。他演奏的是滿園春色生機盎然的情景,他舞動的便同那花叢中的蝴蝶一般翩翩飛舞。連我也不禁沉醉在這表演當中,如同置身一片桃紅柳綠,周圍已然鳥語花香了一般。

一時間,殿外的風聲、樹枝的簌簌聲、甚至殿內人們的呼吸聲、訝異聲好似都在應和著為他和聲一般,顯現出一種彆樣的協調感。

一曲結束,我餘光瞥見那突厥王子阿史那嘉好正一臉滿意地頻頻點頭,突然覺得自己答應他的挑戰似乎並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