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惱他戳穿我的想法,此時卻也顧不得這些,便隻好自己出來打圓場道:“眾位卿家說的都很有理。這安朝畫師畫技為上,可創意上就比不得突厥畫師了。依朕看,便也算作平局好了。”
我下了結論,底下眾人便也不好再計較下去,便都閉了嘴巴,隻互相瞪著對方以示不服。
接連兩項都賽了個平局,我感到有些臉麵無光,又瞧著天色漸晚,便結束了今天的比賽。
這之後本該好好宴請這些番邦使臣,我卻怎麼都提不起精神,就留了大臣們代我招待,自己早早回了寢宮休息。
我讓七喜開了窗戶,躺在紅木榻上便能直接看到窗外的夜空。七喜怕我著了涼,給我蓋了好幾層毯子。毯子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製的,上麵的毛發纖細如絲,用手胡亂抓一把就亂作一團。我的心思便也跟著亂作了一團。
大安國力漸弱,我心裡很是明白,卻沒想到這不僅是國庫空虛,水患災害的問題,連自古令我大安引以為豪的才華智慧都要被番邦蠻夷趕超,這實在令人心驚。若是皇兄們都在京城,他們一定知道該怎麼辦……
整晚都是輾轉反側,翌日觀比賽的時候,我便有些無精打采。
今天是對弈。我特意吩咐了今天要上場的棋待詔要全力以赴,不得懈怠。現下上場的人正是棋待詔中棋力最為穩健的一名。
待兩人行禮入座,突厥棋師執白先行。
我坐在正中最靠前的椅子上,麵前不遠處豎著一個放大的棋盤。
為了讓觀棋的眾人可以討論棋局,棋師另在一處下棋。有仆從看了棋師的走法,再跑來告訴這邊的負責人往大號棋盤上擺子。
我有些坐立難安,等待的時間好似被延長了數倍,心上如同被皮毛裹住一般紮刺得厲害,便左右張望了一圈。令我很是奇怪的是,周治好像並不在觀棋的人群之中。
我招了七喜詢問,七喜卻也不太清楚,隻道他從昨天離席以後便沒有瞧見過了。我還想再詢問一下,前麵的棋盤上就有了動靜。我便不再分心其他。
棋局開場便見白棋左衝右撞,氣勢如虹。而棋待詔執黑棋則是慎之又慎,每每長考。
才剛開始布局,就見突厥棋師一直撅坑撅塹。他的棋法如兵法,三十六策用得是輕車熟路,一環套一環,一計嵌一計,令人不禁為他的對手捏冷汗。
而大安棋待詔也並未就此退讓。雖說他對兵法稱不上嫻熟,但手談數十年,在這棋盤縱橫十九道上,便是他大展拳腳的地方。對方屢屢設陷,他便見招拆招,從未中計。
短短三十幾手,兩邊就已經有來有往數次過招。突厥棋師用上了“鎮神頭”這樣的凶狠手段,而棋待詔更是在第三十七手下出了“一子解雙征” 的棋局。
我平日對手談這等事情最是懶散,擺擺棋譜,下下快棋還可以,像這樣長久思考的棋局往往很是不耐煩,今日卻不同以往,這盤棋在我看來每一步都稱得上是驚心動魄。
這“一子解雙征”更是令人拍案叫絕的一步妙招!本來左側征地黑棋較弱,更被白棋從中斷成上下兩路征子,此局若無法破開,此間的征地必會凶多吉少,則全局皆會崩潰。
但怎能料到,如此千鈞一發之際,黑子輕描淡寫的一手便將其化解開來,既活了上下兩路的棋子,又把白棋困在了其中,局麵頓時煥然一新,簡直是精妙絕倫,讓人歎為觀止,直呼“奇思妙想”。
周圍觀棋人群也紛紛吸氣,甚至有人低低“嗬”出了聲音。對所有人來說,這一手都實在是神乎其技,倘若我是那突厥的棋手,見了這一步棋,怕是就要投子認輸了。可他也不是凡人,在此境地下,仍舊步步緊逼,臨危不懼,完全不見退意。他果斷棄了左側棋子,直奔右上角地,以三手強硬手段直直衝進白子陣中,做屠龍之勢!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