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把鶴靈淵的腿包紮好後,又去開了些傷藥,拉住下人叮囑換藥流程時,衛呈言還留在房間裡未曾挪步。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賀寧朝,在她望過來前又將目光迅速收回。
賀寧朝麵上浮現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她抬手扇了扇風,身邊的賀宛月注意到後,又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姐姐真是嬌貴,這才離了冰鑒一會就受不了了?也沒多熱啊,至於嗎?”
賀寧朝還沒說什麼,林曼芝就已經率先開口嗬斥:“賀宛月,昨天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都當耳旁風了嗎?一天天沒大沒小的,張嘴閉嘴就是些晦氣話,我看還是應該請個老師來規訓規訓你這性子!”
賀宛月氣鼓鼓地哼了一聲,辯解道:“我又沒說假話,你看賀寧朝這汗水,可不就是嬌貴啊!這麼一會就熱成這樣,怕不是故意不想待在這裡吧。”
“閉嘴!你再多說一句,就滾回院子去!”林曼芝氣急,陡然就發了怒,完全沒了平日裡的溫軟和氣之態。
被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後,賀宛月便更加委屈了。
因著她那個病,誰都不敢同她說句重話的,現在林曼芝居然不顧場合地吼她,簡直是極其罕見之事。
肯定是昨天薑濃說了什麼,所以母親才轉變了態度,賀宛月恨恨地暗想著,把這筆帳又記在了薑濃頭上。
見兩人都臉色難看下去,賀寧朝急忙出言緩合道:“母親少說兩句吧,宛月不懂事,我這個做姐姐的哪能和她計較,隻是這天氣著實有些燥熱,想來是快要下雨了吧。”
她話一出,房間裡的眾人都轉頭去看了一眼窗外。
正是落日西斜的時候,現在霞光儘隱,厚重的陰雲從天際邊蔓延開來,逐漸擴散著覆蓋了整片天幕。
陰沉低壓的氣勢恍如大軍逼近,陣陣妖風肆虐,刮得廊下的燈籠都不住搖晃。
確實是要下雨了,隻是夏季多雨,眾人也就沒有多想。
賀寧朝又待了一會,她實在有些受不了了。
微微側目,她才發現原本站在床尾的衛呈言早就消失在了房間裡。
“母親,我回院子更衣後再過來看望靈淵。”賀寧朝朝林曼芝說了一聲後,就起身往房間外走了。
賀宛月剛才被罵了一通,現在倒是安安靜靜的坐在林曼芝身旁吃點心。
等到賀寧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時,她拍了拍手上沾的糕點殘屑,歪著腦袋對林曼芝道:“母親,我也想去更衣。”
林曼芝瞅了她一眼,見她臉上表情正常,心底便不做他想地擺手同意了。
賀宛月得到首肯,一溜煙就綴在賀寧朝屁股後往外走。
隔著遠遠一段距離,她本來沒什麼想法的,但發覺賀寧朝走的方向並不是回自己院子的路時,賀宛月才升起跟蹤的念頭來。
賀寧朝應當是很緊張,她取下掛在腰間的帕子拿在手中不斷用手指去絞緊又鬆開,時不時還轉頭往後麵看一眼,確保無人尾隨她後才繼續往前走。
賀宛月越來越好奇了,賀寧朝這做賊模樣是到底去見誰?
答案很快揭曉。
在賀寧朝閃身進了一個假山洞穴裡,賀宛月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靠近後,就聽見了裡麵的男子聲音。
“你在害怕?”男子語中帶笑,不像是安慰或疑問,而是輕佻的逗弄之意。
賀寧朝的聲音響起,她應該是有些氣憤,語態間帶著點急促:“我不該害怕?衛呈言,你如今這副作態是什麼意思?下了床便翻臉不認人?”
此言一出,賀宛月驚得死死捂住了嘴,她何時見過這樣的賀寧朝!
往日賀寧朝說話時總溫聲軟語,端的是教養良好的貴女風範,從未吐露過任何粗鄙之語,竟沒曾想到在衛呈言麵前會是這幅樣子,真是匪夷所思。
不等賀宛月多想,衛呈言就出聲道:“怎麼會呢,隻是我祖父如今還在伏源寺修行,你我之間的事情自然是要當麵同他說,等到他下山回來,我就會告知他的。”
“然後呢?衛呈言,我已經聽膩了你口中的各種推諉之語,如果你不想娶我就滾遠點,彆來招惹我!”賀寧朝細眉緊蹙,眼底暈開一層怒意。
賀宛月扒著假山洞口,透過那些纏繞在山壁上的藤曼往裡看,隻見得衛呈言和賀寧朝麵對麵站著呈現出對峙的模樣,兩人臉上表情都不太好。
衛呈言驟然哼笑了一下,他斂眉勾唇顯露出一種幽深莫測的神色,“賀寧朝,我又沒說不娶你,但你覺得現在是合適的時機嗎?靈淵受傷、你祖母快要過壽辰、朝廷上事情又多起來了,再等一等不行嗎?急什麼,我們這樣又不是一日兩日了,這麼久都過來了,何必現在就逼著我娶你呢?”
賀寧朝仰頭看向他,有些不可置信又帶著點孤注一擲的情緒,她尖聲痛斥道:“等等等,我還要等多久?我可告訴你,就算我等得了,但肚子裡的孩子可等不了!”
衛呈言聞言,怔愣片刻,眉頭皺的愈發緊了,他驀然問道:“我的?”
賀寧朝氣得要死,抬手就去毆打他的胸膛,“你這個畜生,不是你的,是鬼的啊?你竟敢反問我,滾開,彆抱我!”
她不斷掙紮著,想要從衛呈言突然伸手把她抱進懷中的禁錮裡逃出來,衛呈言的手臂卻絲毫不鬆,抱著她就低頭親了一口。
“何時發現的?”他一隻手環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吻得她身體軟下來後才放過她。
賀寧朝一臉懨色道:“前幾日,但我還沒有找大夫……隻是通過推斷和比對四嫂懷孕時的異樣,我還以為是天氣熱,但這個月的月事也遲了十多日了,到現在都還沒來,十之八九吧。”
衛呈言將下巴抵在她發頂上,唇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可說話的聲音卻完全沒有絲毫異常,“那等我暗地裡尋個大夫給你診診,不過如果是上一次留下的話,那現在也才將將一個月吧。”
賀寧朝歎了口氣,嗔怒道:“你可要快些,懷著身孕成親對我名聲不好。”
衛呈言:“名聲這種東西又沒用,再說了,你如今在京城還有好名聲嗎?”
雖是揶揄之語,可落在賀寧朝耳邊卻分外刺耳,她又去推搡著衛呈言,嘴裡怒罵之詞一句更比一句長。
衛呈言嫌她罵的難聽,垂首直接用嘴堵上了那些噴薄而出的怒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