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奪手拿了一包，叫他省著點吃，這一包先給存到廚房的木櫃裡。

一家人都嘗了幾顆果鋪，圍著木推車裡的糧食、棉花和布匹轉，都很高興。

“大月，你先把布匹棉花收起來，明天咱們就把家裡的幾床被子棉花換成新棉，餘下的棉，給大夥一人做一身新襖子。”許林枝用手捧著暖和的棉花囑咐大兒媳，又轉頭拍拍二兒媳，問，“檸子，你可會做衣服。明天跟娘一起做。”

“嗯。娘。”謝桑檸點頭，乖乖喊了一聲娘。

“一擔米，還有這些棉、布。你應該花了不少錢。”程伯康同弟弟程仲霽走到堂廳商量正事。

“大哥，一家人過日子，你不必提這些。”

程伯康點點頭，他提起左腳，天冷，那裡的腳腕子隱隱作痛，他受了傷，恐怕這輩子也沒什麼大用，自己一腔誌向無了施展的能力，如今連養家糊口的本事也沒有。

作為家裡的長子、作為一個男人，心中縱有憤懣，也隻能徒自慢慢消解。要悲憤上天不公麼？他早就歎過了，可是歎有什麼用？這條腿回不來了，可日子不能跟這腿似的瞎過。

家中老母尚在、身邊還有媳婦兒，仿佛有兩座山壓在了他無力的肩膀上。但他又好似懸崖峭壁上一株搖搖欲墜的枯鬆，靠著這山，牢牢撐住了自己。生活與身體上的兩股壓力沒有把他搓磨壓扁，卻仿佛兩道水泵，讓他從挫敗的縫隙中昂揚出頭來。

程仲霽也始終相信大哥不會一蹶不振。

“家裡掙錢靠你，其他事哥我來頂著。”程伯康沉吟道，“今天我找村長江叔打聽過了，劉二寶的田地的確要賣，田契都壓在江叔那了。”

程仲霽：“哥，你看能買麼。”

“我心中計量過，田地是好田地，但劉二寶這個人卻不好沾染。”程伯康心中糾結。這劉二寶是個無賴，他爹娘也不是什麼好人，家裡有點小錢，劉家一夥人都是多事之徒，“也不知他為何賣地。”

“他爹娘知道他賣地的事嗎？”程仲霽思索著說。

程伯康：“恐怕不知。”

程仲霽：“大哥，要不劉二寶的水田暫且不考慮。先把旱田定下來。”

“嗯。旱田我已定下。就買孫家的，他們一家準備除夕之後就搬遷去鎮裡。手頭有七畝旱田，三畝水田。旱田三錢一畝，水田四錢。”

程仲霽聽罷，心中便有了打算，商量道，“大哥，如今手頭並沒有寬裕。錢還是掂量著花。依我看，先買三畝旱地。”

程伯康答應。隔日，便托著村長江永泉做個見證，帶著程仲霽找孫家交錢拿田契。如此一來，家中除了以前留下的三畝水田，現在又多了三畝旱田。日子愈來愈好！

*

而謝桑檸這頭，已經如火如荼開始填被子、做衣服。

許林枝帶著兩個媳婦，乾的好不歡欣。阿奶也跑來指點一二。那頭的漢子去談田地的大事，家裡邊的婦人聚在堂屋熱火朝天的乾活。

“被子裡的舊棉花，取出來，打散，趁著日頭好的時候，我們拿出去曬曬。”許林枝望著堂屋外被白雪覆蓋的院子自言自語，“曬好嘍，我們用這棉還可以做好些衣物、鞋子。”

“是啊娘！”李月正在裁布，準備著馬上做衣服，“娘，回頭等換上新襖子。舊襖子可以拿來做鞋子哩！”

“對。”許林枝聽的開心，“大月你聰明呢。”

李月莞爾，又瞧瞧默不作聲往被子裡填棉花的謝桑檸，以為他不愛作聲，故意逗他說話，“檸子，棉花暖和不。”

“暖和。”謝桑檸一本正經的答，手上不停的繼續塞棉花。心裡想著，程仲霽怎的還不回來？順利不順利？棉花真舒服呢，晚上得跟仲霽睡新棉做的被啦！這算不算新夫妻睡新被呀！

李月跟許林枝相視一笑，怎滴二媳婦這麼正經麼。

“檸子，跟老二好不好。”李月繼續深入問題。

謝桑檸麵色一紅，支支吾吾的答，“······好。”

李月噗嗤一笑。

許林枝笑著說，“大月，你彆逗他了！”

阿奶也在一邊樂了，哎呦一聲笑，心想這大孫媳有意思的緊，這二孫媳婦真不經逗。樂歸樂，阿奶手上做衣服的針線一點不含糊，她是個做了幾十年衣物的老師傅了，從她手上出來的衣服剪裁漂亮、針腳密實。

許林枝也不差，都是做家務活的老手。隻剩下謝桑檸一個生瓜蛋子分了個塞棉花的活。一家人說說笑笑，晚飯之前，終於是把幾床被子給做好了。

晚上睡覺之前，程仲霽跟謝桑檸商量一番，獨自去側屋找了娘親，過去交錢充公，孝敬老娘。

把兩百文放到許林枝的手裡，特意強調了一句，這有一半的錢是謝桑檸賣蠍子掙的。

許林枝一愣，不僅愣這小子現在會幫媳婦說話了，更愣謝桑檸還會捉蠍子呢。許林枝也特意回，“檸子又要照顧你，還給家裡填進項，真是辛苦了。”

程仲霽得了便宜就賣乖，緊跟著接，“娘，檸子都沒有衣服穿。你緊著餘下的布，給他再做幾件貼身的衣服。我小時侯的衣服，也該改改再給他穿。”

許林枝點頭答應，檸子的確沒有衣物。小哥兒可憐，家裡要照顧著。

程仲霽跟親娘道了聲安，轉身回房找夫郎去了。往窄窄的被窩裡一趟，一下把夫郎撈進懷裡。

“冷不冷。”他抱著人說話，大掌往下摸了摸謝桑檸的腳丫，把他的腳丫塞進自己的小腿縫裡捂著。

謝桑檸彎著眼角看著他，眼波裡流轉出一股情，說，“我們睡的是新被呢！”

新夫妻睡新被！

程仲霽仿佛聽懂了他沒說完的話，心裡一時湧起一股熱流，澎湃的感情急需抒發，他一鼓作氣吧唧一下往謝桑檸的額角親了一口。

兩人一時一愣，一時間兩人都羞了一下。又因為那一口“吧唧”親的太響亮，停頓片刻，兩個人忍俊不禁的抱緊在一起，甜蜜蜜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