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恭君喉頭有些乾澀,艱難的咽了下口水,後知後覺的感到胃部一陣擰緊,他倉促的捂住肚子乾嘔一聲,又回想起受傷那晚的種種事情,小腹隱隱作痛。儘管他知道這些都是心理作用。
這應激沒有持續多久,他深吸了口氣,緊繃的身子卻沒有放鬆下來,在他的眼中,那位工人顫巍巍的直起了身子。
韓恭君離得遠,看不清其他工人的表情,但肯定不好看。想來震撼可比喜悅要多。
工人站起身子,似乎是往上看了眼,他沒有摘下頭盔,和周圍人說了些什麼,便往外走,與韓恭君的距離逐漸縮短。
韓恭君沒由來的想要跟這家夥說幾句話。
被砸的那位走近了才看得清,渾身的肉結結實實,露在空氣中的小臂被太陽曬的黢黑。見到了韓恭君直直的盯著自己看,他抬了手給韓恭君打了下招呼,衣袖下花白的皮膚露出來,與那黢黑形成鮮明的對比。
韓恭君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對方的頭頂看,目光徑直落在了他的頭盔上。
堅硬的頭盔被那一下砸得龜裂,如果韓恭君再長的高一些估計能從頭盔破掉的洞裡看到他落著灰的頭發。
韓恭君這才往工人的血條上看。
46/50。
四滴血?如果是剛才那場意外導致的扣血,四滴相比自己來說扣得量要少的多。
韓恭君確信這場意外會當場帶走一位普通人的生命。
他朝工人伸出手:“你好,我是韓恭君。做個朋友嗎?”
工人很顯然被他突然開口嚇住,他不好意思的將手在臟兮兮的衣角上擦了擦,也伸出手,猶豫了下,握住韓恭君的手。
二人短暫的握手。
工人道:“我叫鐘重文,是那個鐘表的鐘,重複的重,語文的文。鐘重文。”
鐘重文憨憨的笑了笑,往韓恭君的血條上看了一眼,沒忍住“謔”了一聲。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又尷尬的咳了咳。
兩人短暫的沉默了。鐘重文打破了沉寂:“韓……恭君?加個微信嗎?”
韓恭君沒有拒絕,通過好友時,他突然抬頭看向對方,道:“你剛才出事了。”
鐘重文正擺弄著手機,聽這話抬起了頭,跟韓恭君撞了個對眼。他才好像突然反應過來,將頭盔摘下來,望著頭盔上的窟窿,揉了揉自己的發頂。
鐘重文努力的思考後,指著自己頭頂血條回答道:“好像是因為這個東西,我就沒事。”
血條出現至今並沒有過多久,卻在一次又一次不經意間刷新著韓恭君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血條出現本身就刷新了韓恭君的認知。
韓恭君突然冒昧的問道:“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多了特殊的能力?”
“特殊的能力?”
“比從前要強的東西。”
韓恭君幾乎謎語一樣的話聽的鐘重文一頭霧水,他用迷惑的表情回答了韓恭君的問題。
韓恭君手指摩擦下遮陽傘,緩緩的抬起另一隻手臂。
鐘重文的表情也在此刻由疑惑變為震驚,因為隨著韓恭君手臂的抬起,自己的胳膊也不受控製的舉了起來。他定睛一看,從韓恭君的手指頭冒出的紅繩,緊繃繃的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而正是這些繩子牽引著自己的手。
韓恭君手指微動,紅繩瞬間消散,鐘重文的手臂自然垂下,又舉起來。鐘重文盯著自己的手看,又看了眼韓恭君,明白了什麼。
韓恭君朝鐘重文靠近一步,兩人貼近了些,遮陽傘的陰影將鐘重文也籠罩起來。
韓恭君壓低了聲音,輕輕問道:“像這樣詭異的事情不該出現在人類身上,但很可惜我們都遇到了。你頭頂出現血條的那天想必你也有了自己的判斷,鐘重文,你的能力是什麼?”
韓恭君似笑非笑,假惺惺的表情被鐘重文看在眼裡,然而鐘重文並沒有任何多想,他拍了下手,恍然道:“哦哦,你說這個。”
他方才被韓恭君舉起的手握成了拳頭,不知是否是韓恭君的錯覺,這手臂的皮膚更暗沉了些。
鐘重文道:“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個情況,不過可以把手啊腳啊的變硬,剛才我突然打了個激靈,趕緊給腦袋變硬,但是還是被砸了個懵。”
韓恭君心下了然,他道:“你現在血量是46。”
鐘重文又往頭頂上摸了摸:“46?今早出門還是50呢。”
這讓韓恭君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受傷會扣除血量。
鐘重文的特殊能力使得他沒有因為一次頭部撞擊而當場死亡,但硬化並非免疫,鐘重文依然受了不輕的傷,完好無損的腦袋與下降的血量則讓韓恭君更堅定的相信一件事。
血條會幫助持有者抵消掉□□所受的傷害,而對應的扣除部分血量。
而血量的上限高低,韓恭君並沒有很好的結論,扣除全部血量後的後果如何他也不知曉。這也是他願意來進行這次線下見麵的原因,接觸其他血條者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他需要一個答案。
所有的血條者都想要一個答案。
韓恭君對鐘重文道:“能走開身嗎?”他看了看工地內部。
鐘重文也回頭看了一眼,他說:“剛才出了那檔子事,給其他人都嚇壞了。都以為我沒了,也沒人敢扶我,我自個站起來,想接著乾活,老大看著我腦袋,非送我去看醫生不可。可是我知道我沒事,去看醫生耽擱我賺錢不說,走醫院一套流程下來,可不得大幾百上千的。我說什麼老大也不讓我接著乾了,我不讓他幫忙,他就嘮叨我讓我自己一定上醫院看看……哎,這一下午,能賺好幾十呢,這麼耽擱沒了。”
鐘重文說著,手往兜裡掏了掏,一個軟盒裡麵躺著孤零零三根劣質煙,鐘重文抖出來煙嘴遞給韓恭君,韓恭君也沒拒絕,夾著煙嘴將它抽了出來。
“有火嗎,兄弟。”鐘重文開口,“工地不讓帶火,太危險。”
韓恭君把煙送到嘴裡叼著,從褲兜裡掏出個打火機,拇指往齒輪上一擦,火苗噌的鑽出來。他沒有多餘的手遮風,鐘重文自己曲了手掌遮在一旁。
鐘重文吸了口煙,側過腦袋將煙吐在一邊。韓恭君也點了煙,隻吸一口就被刺鼻的煙嗆到,咳嗽了幾聲。
鐘重文趕忙來給他拍拍背,關心道:“不會煙嗎?”說完又想到韓恭君隨身帶著火,自知尷尬閉上了嘴。
韓恭君自然是會的,但鮮少抽起這樣廉價的煙,他想鐘重文沒有想到這點,隻道:“沒抽幾天。”
鐘重文本來也沒有差臉色,聽到這話更是心頭鬆了一口氣。他笑著將煙掐滅,手頓了頓,將煙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道:“不要勉強,我們去買個水。”
二人心照不宣,韓恭君也丟掉煙。回頭看了眼垃圾桶,將傘收起來,隨著鐘重文的步子走了。
西門門口有幾個小吃攤,鐘重文說那兒有現成的冷水賣,但看在韓恭君剛剛咳嗽完,最好還是彆喝太冷。
鐘重文選了兩瓶常溫的水,這天氣生生的將水悶得溫熱,鐘重文將一瓶水塞進韓恭君的懷裡,從兜裡掏出錢包就要付錢。
韓恭君沒好意思讓他付錢,架不住對方執拗著要付,隻好訕訕的應了。
鐘重文從厚厚的錢包裡翻出一疊工整的舊錢,大多是零鈔,攆了四張遞過去。
韓恭君剛剛擰開瓶蓋,手機嗡嗡響,他支會了鐘重文,遮住陽光看屏幕。
陳有致的消息,他拍下了自己和鐘重文的照片發在群裡,還有其他零星的客人,詢問著自己是哪一個。
“白襯衫,黑褲子,手上捏著瓶水,旁邊有個大哥。”
陳有致圈出來一個人問是不是他,韓恭君答是的。
“抬頭看。”
韓恭君抬頭,兩個少年人,一個衝自己招手,另一位手插進兜裡將自己上下打量。
韓恭君拍了拍鐘重文的肩,道:“走了。”
鐘重文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去哪?”
韓恭君用下巴指了指遠方的二位,四人隻消互相看到彼此的血條,心中就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
鐘重文也不含糊,跟著過來,四人簡單的自我介紹了下,鐘重文加進了他們的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