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女君花容月貌的,真是讓奴家神魂顛倒呀,好女君,看看奴家嘛~”
“哎姐姐怎麼還躲著青雲呢,莫不是害羞了?”
......
被冷落在一旁的王止盈也不惱,她看著不遠處驚慌失措的喻清,一臉奸計得逞的壞笑。來之前她就預感阿清會招小郎們喜歡,但沒想到小郎們這麼開放。她乾脆玩味地站在一旁,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
“王止盈你彆光看著啊!還請這位公子將手拿開...誰在摸我的腰...不必了我真的不需要伺候...王止盈!”
喻清快被熱情的小倌們吃的豆腐渣都不剩了。拿開了不知道第幾隻偷偷放在她腰上的手,喻清隻覺無比頭痛。明明自己不符合這世界的審美,衣著也並不光鮮亮麗,怎麼這群哥兒一個個像要生吞活剝了自己似的。
喻清不知道的是,她溫潤謙和的眉眼和淡泊出塵的氣質,本就是這群身處汙濁之人最美味的珍饈。但這短暫的極樂怎麼可能滿足早已被貪婪腐蝕的豺狼呢?短暫的沉醉隻會激起徹底瘋狂的渴望。
就在喻清在崩潰邊緣反複橫跳的時候,王止盈終於看夠了熱鬨,長臂一伸,將喻清從脂粉堆裡撈了出來。
“咳咳,快走快走。”
喻清直覺周身縈繞的脂粉氣嗆的她難受,在巧妙地躲開無數個快要“摔倒”的小郎後,她和好友終於尋到了那名為“瀟瀟”的侍從。在瀟瀟的指示下,喻清憑著過人的才學和好友的財力成功爭取到了一睹芳容的機會。
“清清我看好你哦。”
王止盈滿臉“我懂的”笑容,丟下一句輕飄飄的“祝你抱得美人歸”就迅速開溜,尋找她的藍顏知己去了,徒留喻清強裝鎮定地跟在瀟瀟身後。
喻清隨著瀟瀟來到三樓,此處已經沒有了底下初見的靡靡之景,取而代之的是寒宮月色,泉飲清輝,就連絲竹也越發的悠揚動聽起來。喻清嗅著氤氳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冷香,隻覺得胸中的鬱結漸漸散去。
“此處便是憐塵公子的幽居了,小姐您扣三下門方可進入。”
瀟瀟在一扇半掩的門扉前停住,安靜乖順地提醒完喻清後,便低眉垂首地退到一旁,等待著喻清的下一步。
半開的門扉後隱隱可見一抹朱砂色的身影,喻清一時間有些恍惚。相同的姓名,相仿的年歲,在知道那個少年家破人亡,即將顛沛流離之後,喻清總會在午夜夢回時憶起他,憶起他滿麵斑駁的淚痕,憶起自己的無能為力。
門後寂寥的身影會是她的若薑嗎?喻清還清晰地記得那個半大的少年總喜歡紅著臉喚她清姐姐。她隱秘地希望能與年少的情深相逢,卻又忐忑地祈禱門後的風月場裡沒有坐著她乾淨的少年。
時間在喻清的躊躇裡一分一秒的過去,她不安地攥著手,發現掌心已經漫上一層薄薄的細汗。也許是等待太過煎熬,門後的身影沒給喻清逃避現實的機會,他在看見那首為他而悲的詩作後就已經在等待,等待這場闊彆已久的重逢。
喻清麵前半掩的門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從內打開,她驚訝地抬首,瞳孔驟然緊縮。
眼前的豔色儼然是那人的成長版,他慵懶地倚著門,淺笑地凝視著多年來懸在他夢中的清月。喻清卻在這張嬌媚的臉上看見了難言的悲傷,她想說點什麼,卻如鯁在喉。
“清姐姐,彆來無恙。”
磁性勾魂的男聲驀然在喻清耳邊響起,敲醒了她混沌的思維,她像隻提線木偶般機械地被許憐卿引進內室,卻在許憐卿麵帶嬌羞地倚進她懷中時,猛地推開夢中的少年。整理好散亂的衣襟,許憐卿看著喻清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越發幽深。
喻清找到樓下的王止盈後,便急匆匆地趕回客棧,好似離開的不是銷魂的風月場,而是奪命的惡鬼窩。
王止盈一頭霧水地被拉回客棧,滿腹疑問還沒出口,就被喻清趕回了房。望著喻清失魂落魄的背影,王止盈還是把嘴邊的詢問咽了回去。她了解喻清,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給她一個自我調節的空間。
翌日,在王止盈的強烈要求下,喻清頂著兩個黑眼圈跟著她出了門。喻清問她為什麼非要拉著自己,隻見王止盈把臉一拉,從牙縫裡吐出倆字,“散心”。
喻清渾渾噩噩地走在街道上,一不小心和迎麵走來的公子撞了個滿懷,她如夢初醒般趕忙去虛扶摔倒在地的男子,卻在俯首的瞬間和那公子異口同聲道:
“怎麼是你?”
魚戲蓮近日假借與閨中密友相會,偷跑到此處買些上好的衣料,卻不曾想撞上了參試完秋闈的喻清。他沒有理會喻清遞來的手,而是讓阿忍攙扶起他。
“喻姐姐這是上哪兒了,怎麼身上一股男兒家的脂粉味?”
魚戲蓮嫌棄地打量著喻清無精打采的麵龐,想來這喻家二姐是考場失利了,不然怎的這樣失魂落魄,這滿身的脂粉味兒,不知道是從哪個小倌的被窩裡帶出來的。魚戲蓮惡意地揣測著,眼中的蔑視越發濃鬱。喻清見他愈發口無遮攔,便不再搭理他,這男人的心在毒汁裡浸著呢,和他理論無異於為作繭自縛。
喻清拉著想要爭論一番的王止盈向彆處走去,魚戲蓮卻認為她這是做賊心虛,又向阿忍狠狠地唾棄了喻清兩口。
“唉,清清,你說你走什麼啊,那魚戲蓮的譏笑我都聽出來了。”
王止盈越想越氣,早就對這青梧村的魚家庶子有所耳聞,傳言他溫良有禮,如今可知那謠傳的人實在耳聾目盲,她現在恨不得閃現到魚戲蓮麵前罵他兩句。
喻清卻沒接王止盈的氣話,她沉吟片刻,淡淡地向王止盈開口:
“盈玉,我身上當真留了他的脂粉氣嗎?”
聽了這句摸不著頭腦的詢問,王止盈仿佛猜到了什麼,她認命般歎了口氣,無奈地答到:
“是啊,揮之不去。”
喻清不再搭話,她凝視著麵前荒廢的小院,入目是寂寥的殘景,落葉滿徑,荒草侵道。碎金般的暖陽浸染秋風,在追過林梢的瞬息,驅散了些微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