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距離喻清歸鄉已然三月有餘。
是日傍晚,微風剛剛追過一場薄雨,青梧村的桂樹上花團錦簇。濕潤的空氣包裹著濃鬱的馨香,讓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沉醉而綿長。
喻清閒坐在被竹籬圍繞的小院裡,口中哼著最近從許憐卿那兒學來的小曲。四方的庭院並不寬敞,卻被栽種了許多花木,簡樸雅致的布局與四季變換的色彩讓人眼前一亮。
蔥白的指尖不經意間拂過腰側的香囊,藏匿的喜悅在喻清眼眸中流轉。
忽然庭院的門被人敲響,指節叩擊陳木的聲音從容不迫。喻清本想置若罔聞。自從秋闈放榜以來,不少嘴碎八卦的鄰裡打著探望的名頭來對她發表“高見”。
可敲門聲還在繼續,一下一下,帶著偽裝的從容和病態的執著。喻清也不免疑惑起來,往日那些碎嘴子可沒有這樣好的耐心。也罷,許是門外之人確有要事。想到這,喻清拍落袖口的殘花,起身向院門走去。
陳舊的木門外,魚戲蓮緊攥著滴血的尖刀,不緊不慢地叩響門扉。
......
兩個時辰前,魚戲蓮正慵懶地斜靠在閨房的軟塌上,盯著桌案上厚厚的一本《男戒》出神。雨後的清風撥亂他秀美的青絲,瑩白的肌膚隱隱透出些緋色,好似畫中酒醉後頹唐的美人。
陳家的嫡女最近癡纏於他,表麵大獻殷勤,背地裡卻是肆意詆毀他,真當他不知道嗎。
不知想到什麼殘忍有趣的畫麵,魚戲蓮眼中寒光乍起,低頭悶笑起來。
“二公子,夫人請您過去正廳一趟。”
沙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魚戲蓮冷下臉,眯起水潤的杏眸。
門外是張煙那個老東西的走狗。
“二公子,老奴知道您就在屋內,煩請您快一些,家主和貴客在前廳等您呢。”
貴客?魚戲蓮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心中疑竇叢生。張煙與他素來水火不容,鬼才相信這老貨會向他引薦貴客。
但是便宜老娘在前廳等他。這些年他掙紮求生,在那個利欲熏心的娘麵前裝作溫和乖順,讓她以為日後能靠著這張臉給家中添一筆富貴。
魚戲蓮在心中冷笑,一麵敷衍地應和著,一麵整理衣冠,緩緩從榻上起身。隻是等他開門時,門外的老奴卻不見蹤影。魚戲蓮心中愈發狐疑,卻還是帶著阿忍向正廳走去。
“阿忍,你去正廳回稟家主,就說我臥病在床,不想將病氣傳給貴客。”
“是,二公子。”
前廳富麗的屏風隔斷了魚戲蓮的視線,陌生男子的笑聲從屏風後隱隱傳來。
距離正廳隻幾步之遙,魚戲蓮卻止住了腳步。
遣走阿忍後,他抿了抿唇,轉身向後院快步離去。屏風邊緣被風揚起的衣角讓他心中驚疑。那衣角上用金線繡著大朵的紅芍藥。
他曾遠遠見過紅塵聽雨樓的老鴇,那老男人的衣袖上也用金線繡著大朵的紅芍藥。
張煙的毒計原來在這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