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有事叫我，晚點我再跟鄭醫生一起過來。”顧雯放心下來，說著就往門外走。

“等一下。”陸子堯突然叫住她。

顧雯轉過頭：“怎麼了？”

“我有點好奇，手術的時間真的和我在副本中的時間一樣長嗎？”他在副本裡度過了整整四天，難道現實中他也就在那張冰冷的手術台上躺了四天嗎？

“當然不是，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你做的一場夢。”她捏著下巴想了想：“手術時間也就四五個小時左右吧，當天晚上就結束了。”

果然是夢啊。

失落感再度席卷而來，陸子堯攥了攥胸口的衣領，隨即對顧雯露出一個疲憊的笑：“知道了，謝謝。”

陸子堯醒過來的時候是下午兩點。顧雯走後他又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時是被門外的討論聲吵醒的。

他習慣性地回頭去看牆上的掛鐘，看到空蕩蕩的大白牆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學校副本裡了。

他有些昏昏沉沉地望向病房裡的鐘該在的位置看了眼時間，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卻好像睡了一年一樣。

門外的討論聲沒持續多久，他的房門就被人推開了。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張陌生麵孔，從身材和發型陸子堯判斷出，這就是鄭柯安。之前鄭柯安帶著口罩沒看清臉，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實驗主治醫生的全貌。

之前的眼熟感好像不複存在了。

果然是錯覺嗎？陸子堯皺起眉想。

男人襯衣領帶，外麵套著筆挺的白大褂，劉海一絲不苟地梳到腦後，看著就是一副精英樣。

他很高，陸子堯下意識對比了一下，大概比頊然還高。

“感覺怎麼樣？”跟顧雯一樣的問題。這好像是醫生查房標準開頭。

“還好，就是有點累。”陸子堯禮貌地笑了笑。這個累當然不隻是身體上的累，更多的是心靈上的疲憊。

“第一次做這種手術，有點累也是正常的，”鄭柯安道：“不過手術很成功，比我預想的還要成功。”他也是第一次做這個實驗性的手術，難免在術前有點沒把握。

“辛苦你了，鄭醫生。”陸子堯客套道。

他潛意識裡有點不太喜歡這個人，雖然對方臉上一直掛著一張溫和的笑容，但卻給他一種功利心很重、很虛假的感覺。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謝謝你願意信任我，來加入我的實驗。”鄭柯安笑得更公式化了。

陸子堯不想說話，也假笑著點了點頭。

鄭柯安見他沒回應，自顧自地接話道：“手術過程中有什麼異常情況嗎？我們在外界，隻能關注你的腦電波，看不到具體內容，所以有什麼異常的話，需要你配合告訴我們。”

陸子堯回憶了一下，一時沒想起什麼異常：“什麼情況算異常情況？”

“主要是發生在各個人格身上的情況，有沒有哪個人格看起來極不穩定，或者你自己有沒有不穩定的狀況？”

陸子堯又想了想，好像除了衛遠的所作所為有點腦癱，沒什麼能算上不穩定的情況。但是衛遠的腦癱也屬於人性範圍的不穩定，應該跟他的病情沒什麼關係。

於是他說道：“暫時沒發現。”

鄭柯安：“那就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問題可以跟顧雯反應。我明天不在醫院，等後天回來就做第二次手術。”

“這麼快？”陸子堯問。

“當然，手術越快做完越好，拖久了也許會有精神錯亂之類的副作用發生。何況你暈了一天，後天手術也已經是間隔三天了。”

“知道了。”陸子堯點點頭，心裡說不上高興還是不高興。

“好好休息，彆想太多。想太多對手術不利。”鄭柯安又笑了笑，說完就走出了病房。

彆想太多。這句話好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陸子堯想著，又一次蜷縮進被子裡準備睡覺。

他現在太累了，好像整個四肢百骸都被灌了鉛一般沉重，馬上就又要手術了，他需要好好調整狀態。

他不想被其他人格所謂地“融合”掉。

就這樣昏昏沉沉又度過了一天，這段短暫的休息時間裡陸子堯除了偶爾到樓下醫院的後花園裡散散步，就是在白色的病房裡躺著。

日子又恢複了相對安全，卻又極為枯燥平淡的樣子。

隻是陸子堯從副本裡回來之後，心境好像出現了一些變化。

以前他的人生就隻有這樣枯燥無味的日子可過，可是進入了副本之後才發現，原來他的心裡其實是非常渴望自由且不甘平凡的。

他經常抬頭望著四周方方正正的大白牆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屬於這裡。

他就像一直偶然跳出到井外又被強行拽了回來的井底蛙，變得可悲又無奈。

兩天後的下午，實驗手術如常進行。

這次陸子堯熟門熟路地自覺躺上病床，望著頭頂懸著的無影燈，陸子堯居然有那麼一絲小小的期待。

當然，陸子堯不是傻也不是不怕死。

隻不過比起這些害怕，有一些無法言說的東西，和一粒名為自由的種子，偷偷在他心裡紮根了。

冰涼的液體順著針管被打進他的體內，隨後手術儀器開啟。

熟悉的流程之後，迎接陸子堯的還是那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好像這片黑暗一直都在這裡。

等待著他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