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操著一口夾帶著不知哪裡方言的塑料普通話說道:“幾——幾位師傅,久等咧——”
“幾位師傅?“林笙皺了皺眉,言語裡表達著對這個稱呼的疑惑。
上個世界裡當學生她還有點經驗,這搖身一變成師傅了,哪方麵的師傅?在她的人生裡好像沒有任何能跟這個稱呼掛鉤的經曆。
茫然的表情取代了訕笑,中年人瞪著眼睛也疑惑了起來:“咦?你們不四來村裡驅鬼做法的師傅嗎?”
他張著嘴露出一口黃牙。退了半步開始打量這些穿著奇裝異服的人,似乎在揣測這些奇怪來客會驅鬼做法的可能性。
“驅驅驅——驅鬼?”柳穎瞪大了眼睛驚呼道。
又有鬼?
居然又有鬼!
陸子堯也跟著瞪眼。
和上次一進副本就籠在壓抑的灰霧中不同,他看著這風和日麗的景,完全聯想不到任何恐怖因素。
本以為這次副本能稍微和平一點,考考智力考考情商,考考誰乾飯多誰睡覺快。
怎麼又是考驗膽量!能不能來點新鮮的?
中年人看著笑嘻嘻的,說出來的話卻輕而易舉的把所有人的僥幸給打碎了。
而且他們村裡鬨鬼,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咳咳!”望著中年人的臉隨著柳穎的驚呼愈發皺成一團,林笙重重咳了兩聲,提醒大家裝裝樣子彆露餡。
反應快的幾人馬上回過神來,立刻就抓住了關鍵信息。
驅鬼——這大概就是他們本次副本的任務了。
不過話說回來,驅鬼的人是應該用師傅這個稱呼嗎?陸子堯回憶著他看過的為數不多的誌怪小說,心想好歹也應該叫他們一聲道長吧。
張尋被咳嗽聲點醒,馬上應和道:“哦!四四四!額們就四來驅魔滴。”
中年人的目光來來回回在他們一行人中掃視,兩顆眼球嵌在布滿皺紋的眼眶內滴溜溜直轉,透著點莫名得詭異。
看了兩圈,他的臉色才緩和下來,又換上那副喜笑顏開的表情:“那就對咧嘛,天色不早咧,晚上山裡可危險,咱們趕緊走吧!渡口離額們村子遠!咱們走回去還要好一陣咧!”
說完就擺了擺胳膊,領著大隊人馬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他看著好高興,高興得有點莫名其妙。
同樣是引路npc,中年人的表現比起上個世界裡的周老師有人氣兒多了。
然而陸子堯卻從那雙看似生動的眼睛中察覺到一絲精明的算計——眼前的村民大概並不像表麵上那樣質樸。
不善的氣息暗潮湧動,那是一種藏在“人情味”之下的不懷好意。
他們保持著距離跟在兩個村民後麵,陸子堯試圖從兩人身上找出什麼違和的地方,然而還沒來得及細看,一段跋山涉水的旅途就開始了。
不得不說,再古怪的村民說話也實誠。說回村要走好一陣,那就是實打實的好一陣。
陸子堯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翻過了幾座山,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長時間,到最後他隻能靠著本能跟在隊伍之中,行屍走肉般地走過那些七彎八繞的山路。
中年人被那個年輕男人攙扶著,一邊喊著“累死餓咧”一邊走得飛快。
暮色將沉,在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之前,他們終於翻過了最後一個小山頭。
在這裡,青年人說出了他的第一句台詞:“我們到了。”
就像即將溺斃的遊泳者抓住了從岸邊扔來的救命繩。所有人,包括一向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路嶼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順著青年人的目光從高處望去,山腳下的確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崖居式村落。
村子依山而建,坐落在浩浩山林之間。紅磚青瓦,寥寥星火點綴在其中,帶著點荒涼的遺世獨立。
這是幾乎生命中大半時間都待在醫院的陸子堯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景致。
用剩下的半條命走到了村子口,一行人除了體力稍好些的頊然和路嶼,其他幾位此刻坐的坐跪的跪,灰頭土臉地在村口倒了一排,可以說半點沒有陸子堯想象中驅鬼道士仙風道骨的樣子。
難怪中年人不願叫道長要叫他們師傅呢,也不知這村子裡的人是怎麼不長眼請了他們來驅鬼。
陸子堯一屁股坐在地上,此刻早就顧不上什麼臟不臟了,反正剛剛爬山時就已經是一身泥。
他邊大喘氣邊朝村裡望去,借著淡淡的天光與村裡零星的燭火光,他看到村口立著一塊大牌坊,上麵刻著的字和剛剛渡口那塊石碑上的一樣——隱陵村。
離村子這麼遠,怪不得渡口要荒廢。陸子堯腹誹著。
一眼望去,陸子堯數了數,村子裡大約有四五十戶人家,沿著兩邊的山崖自上而下,零零散散地鋪滿了這片山穀。
在這種偏遠山窪窪裡,這村子倒也不算人少,隻是大部分房子裡都黑漆漆的不見人影,隻有少數幾家點上了燈。
村裡的路上也沒看到幾個村民,偶爾有一兩個,也是很快就回了自己的家,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整個村子看上去毫無生氣。
和剛才渡口那種風和日麗的感覺不同,這個夾在兩山之間的古怪村落,在沉悶的黑夜裡透出一股駭人之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