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燭光透過紙燈籠照亮了院門口這塊小小的區域,給幾人身上蒙了一層昏黃的光,在台階上拉出長長又模糊的影子。
院子的木頭大門被推開,“吱呀——”的聲音劃破夜晚山穀小村裡的沉寂。剛踏進院門,泛著黴味的空氣就撲麵而來。
這裡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
小院挺大,院裡兩麵是兩層樓高的紅磚青瓦小樓,另一麵是一個夯土柴房,門上掛著兩把與簡陋的土房子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似乎很堅固的大鎖。
整個院宅漆黑一片,在幾乎沒有光的山村裡,散發著陰森的鬼氣。
陸子堯用手扇著院門打開時落下的灰,皺著眉打量著這座佇立在黑暗裡的宅子,心裡的不安隱隱作祟。
一路走來,這規模的宅子在這小村裡應該首富住的了。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房子的設施顯然比路上其他的那些小破房子要好,但是這麼大個院子居然就這樣荒廢在村子裡,被用來招待關係隻能算乙方的客人,又多少有點奇怪。
他們兵分兩路把兩個紅磚房檢查了一遍。
一樓是堂屋,正中陳設著兩張看上去有些年頭卻做工精細的太師椅,背後大概是個放神龕或者祖先神位的桌子,不過現在桌上的神龕已經不在了。
牆壁上掛著一幅水墨畫,兩側貼著祈福家宅平安的對聯。
從製式來看,這確實是村子裡的大戶人家。
而兩邊房子的二樓由連廊連通,整個二層一共有五間臥室,房間裡布滿灰塵,顯然很長時間沒打掃過了。
但是從家具和裝潢來看,好像又比樓下堂屋裡的要新,看起來是被翻修過一遍。
頊然用手指抹過床頭,沾了一手的灰:“怎麼就這麼招待驅鬼師啊。”臉上寫滿了嫌棄。
除了那間最大的看起來是主臥的房間上了鎖,其餘每個房裡都擺著三張床,他們簡單分配了一下。
三個女生睡在一起,路嶼、頊然和陸子堯自然而然的也分到一起,剩下四個人則是兩兩一間。
一路舟車勞頓,所以大家分好房後,便各自回到自己的臥室裡休息。
屋裡光線更差,頊然摸黑找了找,在床尾的兩個牆角各找到一盞落地燭台,上麵各擺著一隻燃到一半的蠟燭。
蠟燭點燃後,昏黃的燭光在房間裡跳躍,帶著點古樸的陰鬱。
久違的頭痛感突然襲來,陸子堯捏了捏眉心緩解不適。
他一向怕鬼,尤其對中式恐怖頗有忌憚,以前偶爾看恐怖片的時候就最害怕這種古代陰森老宅。
他膽子不算大,想象力又格外豐富,再加上有需要“驅鬼”這麼個設定,他望著牆麵上晃動的光影,一個穿著紅嫁衣的經典女鬼形象就已經躍然於腦海中了。
微弱的兩道燭光打在屋內的陳設上,他揣著不安打量了一下房間,就發現整個屋子有點奇怪。
房間的門很老舊,和屋子裡較新的家具形成了非常強烈的對比。
房門有點搖搖欲墜,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焦躁且不均勻的炭黑色。
而屋子裡所有的木質家具都是新的,起碼一定比整個宅子新幾十年,應該是近幾年才換的新。
然而所有家具都蒙著一層薄灰,灰中透出點詭異的絳色,大概是家具上都上了朱漆,又因長時間沒人打理而失去了原本的色澤。
可是這裡都沒人住了,乾嘛還要換新家具?
窗外樹影婆娑,幾陣山風擠過窗縫躥進屋內,深山夜晚的寒意穿過衣服纖維的間隙滲透進來,陸子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們從房內的木衣櫃裡翻出了一些破破爛爛但勉強能用的鋪蓋,用夾在其間的碎布把床擦了擦後把鋪蓋鋪了上去。
被子隻有薄薄一點,還散發著一股黴味,比起上一個世界的住宿環境來說可是差遠了。
但是長途跋涉後的陸子堯顧不上這麼多,鋪好床後就睡了上去。
也不知是因為光線太暗還是因為沒人說話,一股沉悶又壓抑的氣氛在房間裡蔓延開來。
“怎麼樣,有什麼頭緒嗎?”陸子堯被自己豐富的想象和壓抑的氛圍纏得難受,索性找了個話題轉移注意力。
上個副本的經曆已經讓陸子堯對這兩位的能力產生了幾乎無條件的信賴。
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準確來說,他根本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
明明最開始對路嶼的初印象並不算好,況且直到現在陸子堯也沒研究出那個奇怪的印象究竟從何而來。
然而這種莫名的依賴感就像紮根在了陸子堯的心裡,渾然天成,讓他在繁瑣接踵的事件中甚至忽略了他們其實是競爭對手的事實,也忽略了他來到這裡的目的。
頊然躺在靠門邊的那張床上,修長的雙腿摞在一起。他眼也沒睜,張口就帶著仿佛刻在他骨子裡的散漫:“你當我們開了天眼呐,什麼都沒來得及看呢哪來的頭緒。”
陸子堯不甘示弱:“沒看就不能有啊!你們不覺得這個村子很古怪嗎?”
頊然冷嘲道:“我們進的地方有不古怪的嗎?”
“……”
陸子堯沒話說了,確實,副本世界裡,不古怪的還做什麼副本啊。
房間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路嶼坐在房間正中那張床的床沿,正拿著那方熟悉的絲帕仔仔細細擦著手,大概是這房間裡的灰實在太大,以至於他擦得很專注,連指縫都沒有放過。
就這麼擦了大約有一分鐘,他才將手帕疊好重新收回衣服口袋裡。
路嶼看了陷入沉思的陸子堯一眼,破天荒地主動開口打破了安靜:“彆著急,套完村長的話再討論也不遲。你剛剛不是都要累死了麼,先睡吧,晚上還不知道有沒有得睡呢。”
陸子堯本來還準備追問幾句,聽到這話後立刻重新躺倒。
路嶼這意思是懷疑夜裡可能會突生變故。
這樣的揣測不無道理,根據上一個副本的經驗,這些非自然現象基本都是在夜裡出現的。
而這個村子裡有鬼,基本上是已經確定的事情。
那麼此時此刻養精蓄銳就變得尤為重要,再加上爬了那麼久的山,陸子堯也的確精力不支,被路嶼這麼一說,困意就慢慢泛了上來。
陸子堯很快就在勢不可擋的疲憊中進入了夢鄉,頊然也無所事事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隻有路嶼還依舊坐在床沿。他雙手相交抵在下巴上,眼神懶懶地搭在一角的燭台上。明黃的燭火在他淺色的瞳孔中跳動,卻印出了幾分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