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猜測讓人毛骨悚然,山風陰惻惻地吹過後頸,陸子堯不自覺打了個顫。
頊然的直覺一向很準。
他這麼一說,路嶼和陸子堯回憶一番後覺得好像確實如此——掉渣的皮表、炭黑的顏色、還有佝僂蜷縮的肢體。
比起生病的人,那模樣的確更像是被燒焦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燒焦……
是被鎖在他們那個房間裡,活活燒死的。
“那昨晚那些動靜,還有那股油脂味……“陸子堯眼瞳一縮,雞皮疙瘩隨著這個猜測起了一身。
他的想象力好像比一般人更加豐富一點,結合昨晚那些敲啊打的動靜和一開始莫名其妙的指甲刮擦聲。
他似乎能看到一群絕望的人被鎖在燃燒的屋子裡,手指撓過門板留下帶血的抓痕,然後隨著大火燃燒殆儘烤出油脂的痛苦模樣。
可是這場火究竟是怎麼回事?村長半個字都沒有提到過。
“村長說的到底有沒有真話?“陸子堯忍不住疑惑道:“要是如他所說,村裡鬨的鬼應該就是感染病人的鬼才對,怎麼會平白無故冒出一些被大火燒死的鬼?”
“說不定這些人是得了病之後被活活燒死的?”頊然揣測道。
他說的倒是不無可能。
在一些封建無知的地方,這樣的事情的確有可能發生。得了傳染病的病人會被關起來燒死,不僅是為了防止疫情的傳播,也是一種令人窒息的迷信。
陸子堯不願往這方麵多想,從理智上他覺得頊然的猜測可能性極大,可是從感性上,他不願事實的真相是這樣殘忍又愚昧。
他們一邊討論一邊順著小院後麵的一條土路往山上走。
村口那邊的山路,他們進村的時候就已經走過了,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剩下山上能稱得上路的,就隻有他們現在走的這條了。
本以為要找好一陣才會有線索,沒想到才爬了大約十幾分鐘,一個破破爛爛的,好像土地廟一樣的東西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土地廟,一般都是村子裡自己建的用來祈福保佑這一方土地的祭祀建築。
雖然屬於基層信仰,但是求之方便、管的範圍也廣,基本上村子裡什麼家長裡短的事兒都能來拜一拜,所以普遍香火都會比較旺。
正常來說土地廟不會太大,屬於微型建築,一般就隨便在路邊搭幾塊磚算完,但這間土地廟的規格卻比平常的大上許多——五十來平方的紅漆屋子,看上去頗有年頭。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就朝廟裡走去。
屋裡正中的台子上,一個看不出材質的近兩米高的坐像安靜地擺在那裡,兩邊立柱上貼著“風調雨順、四季平安”的對聯。
神像前放著一隻用來上香的方鼎,地上鋪著三塊拜墊。
陸子堯伸頭往方鼎裡看了一眼,裡麵鋪著滿滿的香灰,還插著幾隻已經燃儘的香。
不知是肅穆的佛像太過壓抑還是這地方本來就不對勁,他打量著整個廟裡的陳設,違和感又一次盤上心頭。
神像高大,表情雕刻的並不生動,那張被漆的有些發白的臉上畫著兩隻空洞無神的眼睛,和一張似笑非笑的嘴。
不知是巨物恐懼還是恐怖穀效應,也可能是兩者都有。
明明是被刻畫成慈祥的表情,卻看得令人心裡發怵。
陸子堯不想盯著神像長看,轉而望著地麵的拜墊。
隻一眼,他就找到了違和的來源。
“奇怪啊——”他蹲下身去抹了一把拜墊上厚厚的積灰:“這廟起碼兩三年沒人來拜過了吧?”
為數不多出遠門的時候,陸子堯有在高速的路邊見到過規模很小的土地廟。
哪怕是現代鄉鎮的土地廟都依舊香火旺盛,這種不知哪朝哪代偏處深山的小小村落裡的廟,怎麼反而會沒人祭拜?
如果說是因為這村裡的人本身就不迷信那還可以理解,但是能費功夫造這麼大一間土地廟,又年年都要從外麵請人來驅鬼的村子,會不迷信?
“正常來說村裡鬨鬼,村長不應該恨不得住在這土地廟裡日拜夜拜才對嗎。”陸子堯接著說。
他抬頭又打量了一番,神像上掛滿的蛛網更是佐證了他的想法,這廟不僅沒人來祭拜,甚至連個來打掃的人都沒有。
路嶼有些嫌棄地用鞋尖刮過拜墊上的積灰,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
一些之前一直抓不住的思緒好像慢慢被理順了。
片刻後,他抬起一根手指。
說話的時候好像是為了更方便聽的人理解,字句間拉得很長:“兩個可能。第一,村子裡被瘟疫席卷後,村長覺得土地廟保佑不了他們,所以不再信奉這裡的神佛。”
他頓了頓,又抬起一根手指“第二,因為前幾年發生的某件事,村子裡的人突然沒有信仰需求了。”
可是頊然卻馬上反駁:“沒有信仰需求,那還有必要年年都找人來驅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