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飄過,堪堪遮住了正午日頭正毒的太陽。蟲鳴和鳥叫此起彼伏,吵得讓人覺得有些煩躁。
陸子堯馬上就明白了路嶼要來找這片墓地的原因。
也許他早就察覺到這個村子的不對勁,又或者是他本來想看看當年病死村民的死狀是否如他們猜測那般是被燒死,卻誤打誤撞發現了更大的秘密。
如果真如村長所說他對病死的村民們心有愧疚,怎會事後連個墓都不給立?
這麼看來,當年真實發生的事情,很可能和村長所說的故事大相徑庭。
“把人活活燒死還不給立碑,這是多大仇。”頊然顯然也明白了怎麼回事,此時他正靠在一塊墓碑上,把沾在褲腿的雜草弄掉:“這村長還是個演技派啊。”
路嶼不置可否,而是轉臉沒頭沒尾地問了陸子堯一句:“你記得早上江雲山說的話嗎?”
陸子堯歪了歪腦袋問:“哪句?”
“你看上去很好吃。”路嶼瞥了他一眼,眼神帶著點不悅。
陸子堯忽略了那點不悅,張著口“哦”了一聲:“記得,他是個變態?”
路嶼搖搖頭:“昨晚我就覺得奇怪,整個村裡,彆說養牛養豬,連隻雞都沒看到,他們平時不吃肉嗎?”
陸子堯回憶起江雲山廚房裡,乾乾淨淨的灶台:“對了,你這麼說我想起來,早上我在江雲山的廚房裡,也沒看到任何能用來做飯的工具或食材。”
路嶼繼續說道:“村裡還有幾塊稻田,如果這個世界不違背常理的話,這個季節稻田裡應該種滿水稻了才對,之前路過的時候我看了一眼,那幾塊田看起來也已經荒廢好幾年了。”
陸子堯順著話回憶了一下,他的確看到村子裡有幾塊像是田的地,隻不過如今地裡也是雜草叢生。
再加上他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所以看完也就忽略掉了。
被路嶼這麼一說,陸子堯才終於明白了這個村子違和感的來源——這地方沒有煙火氣。
村裡人少並不影響村民們的正常生活,但是在這裡,不大的村子和交錯擠挨的村路之間,卻一點有人居住的人味兒都沒有。
他不禁向路嶼投去崇拜的眼神:“哇,你怎麼知道那是稻田,你種過地?”
路嶼眉心跳了跳沒說話。自己找到那麼多線索的時候陸子堯都沒流露出半點崇拜,如今認出幾塊稻田倒是能讓他崇拜一下。
路嶼接著道:“原本還覺得奇怪,一直到今天早上江雲山說了那句話,我才想明白。”
想明白什麼,路嶼沒接著往下說。
陸子堯朝路嶼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著自己。
“你的意思是……這村裡的人不需要吃東西?”陸子堯問。
路嶼突然挑起的話題看起來好像跟他們的發現沒什麼關係,陸子堯還沉浸在對於村長不給感染病人立碑的疑惑中,並沒有對路嶼的話進行太多思考。
他有些不在狀態,過多的信息攝入讓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不適感從神經末梢蔓延。
頊然卻反應了過來,他很快理解了路嶼的意思,戲謔地笑了笑。
“或者,他們吃的東西和我們不一樣呢?”
“……”
陸子堯看著頊然的表情,回憶起那句“你看起來很好吃”,陡然意識到了什麼。
一股惡寒感順著腳底竄上來。
胃裡頓時翻江倒海,他乾嘔了兩下,表情像浸了水的白紙般難看:“那我們昨天在村長家吃的……不會是,人肉吧……”
路嶼順手給他拍了拍背:“那倒不是,人肉吃起來味道太明顯了,大概是看村裡來人,他們臨時去彆的地方買的食材。”
買一次好說,但是全村人頓頓跋山涉水去外麵買食材,豬腦子都想不出這種操作。
陸子堯這才緩了緩,臉色稍微好看了點。
那麼當年的傳染病呢?
陸子堯問:“這裡沒有那些病人的墳,難不成那些病人也被村民給吃掉了?”
這樣就說得通為什麼墓地裡沒有他們的墓了。
把得病的村民燒死或許還有村長的無奈和愧疚,但是生吃村民就不太可能會有這些多餘的情緒,也更沒有安葬的必要了。
同時,村長和江雲山為什麼看起來沒那麼怕鬼也能解釋得通了,畢竟人有時候比鬼可怕多了。
路嶼之前對驅鬼儀式隻是個幌子的猜測,也得到了進一步證實。
頊然在旁邊嗤笑了一聲,他頭也沒抬,把最後一根紮在褲腳上的草拔掉:“說不定得病的根本不是那些死了的村民呢。”
陸子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你是說,現在活著的這批才是真正的感染者?”他被一語點醒,語氣有些急有些震驚:“是因為得了病,才會變成需要吃人肉為生的怪物?”
他回憶起昨晚村長那副惺惺作態的惋惜臉,內心一陣惡寒。
從未料想過的訊息突然鋪天蓋地地砸來,陸子堯一時有些懵。
他在心裡稍微捋了捋目前的線索和猜測。
第一,驅魔儀式可能是幌子,村長找他們來大概另有目的;第二,村子裡現存的村民很有可能才是真正得了病的感染者;第三,村裡沒有作物也不養殖家禽家畜,村民們大概率靠吃人肉為生,而幾年前死去的村民並不是得病而死,而是被感染者吃掉了。
這幾條猜想被羅列到一起後,饒是豬腦子也該想通了。
他們被找來的目的不是什麼驅鬼,是為了成為村民們的食物。
也就是說如果這次副本失敗……
他們都會被生吞活剝、飲血啖肉嗎?
一股沒來由的無力感順著脊椎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