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假設他有個極不成熟的人格設定裡沒有水稻,那麼他們坐在一塊兒吃大米飯的時候該人格就會覺得很新奇;如果有個人格設定裡沒有父母,那在問他“你父母是做什麼的?”的時候他就會奇怪,“什麼是父母?”。
當然,這個理論反向是不成立的,分裂出的人格不會擁有現實生活中沒有的東西,現實中人不會飛,他的其他人格中就不會出現有人會飛這種現象。
這些設定依據從何而來他也不清楚,顧雯沒跟他說過。
也可能是說了他忘記了,他對這些東西一向沒什麼興趣,理論說起來跟教科書一樣枯燥。
他隻知道所有的設定會像造房子一樣,一磚一瓦搭建起一個人,而像知道某個奢侈品品牌這種細節性的內容則是軟裝部分。
房子沒搭好是不會存在軟裝的,隻有基礎設定特彆完善的人格才會有這些錦上添花般的細節設定。
由此看來,路嶼這個人格倒是穩定過頭了。
陸子堯出神地想著,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發著呆的目光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黏在路嶼身上。
路嶼將紮在褲子裡的T恤拽出來,過程中露出了一截白皙精壯的小腹,他看著瘦瘦高高,肌肉線條倒是分明,沒少鍛煉過的樣子。
“好看?”路嶼餘光瞟了陸子堯一眼,他漫不經心擦著手,喉結無聲地滑動了一下。
陸子堯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盯著對方肚子看的樣子像個變態。
“也……也不是。“陸子堯磕磕巴巴地解釋。
他趕緊扯開話題:“隻是看你好像經常鍛煉的樣子,好奇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算是醫生吧。”話題轉得有些生硬,不過路嶼卻愣了一瞬,他眯了眯眼答道。
陸子堯:“醫生?哪個領域的?”怪不得有潔癖。
路嶼把手搭在身後的床架上,轉了轉腦袋,似乎在考慮怎麼開口。頊然就搶過了話頭:“你怎麼不好奇我?”
陸子堯瞥了他一眼,懟道:“你?吊兒郎當,應該是高中肄業。”
他隨口胡謅,熟絡下來之後他就覺得頊然這人雖然看著不太好惹,其實是個很有趣的人,對什麼事都感興趣,又好像對什麼事都不在意的樣子。
雖然有時候說話做事有點不羈,但那種遊戲人間的無謂卻讓陸子堯很羨慕。
而頊然似乎也覺得陸子堯有趣,兩人一來二去就喜歡互相調戲對方。
頊然漫不經心的捏著下巴:“也不全對,我今年複讀,明年還可以高考一次。”
“……”
陸子堯答不上話,心裡給他算了算年紀,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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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陸子堯就沉沉睡去了。再次醒來窗外天色已晚,屋子裡暗沉沉的,看不清東西。他起身去點蠟燭,這才發現燭台上的那兩隻本來就隻剩半截的蠟燭早就已經燃儘了。
晚上沒有光可不行。
他翻箱倒櫃找了一陣,吵醒了路嶼和頊然,頊然不耐煩地問正在翻著衣櫃的陸子堯:“找什麼呢?”
陸子堯失望而歸,隨口應道:“蠟燭,蠟燭燒完了。”
“去隔壁借。”頊然把枕頭蒙在臉上,半夢半醒給支招。
“大夥都是半截蠟燭,誰有多的借你。我去隔壁找江雲山拿點。”一覺睡得迷迷糊糊,陸子堯已經忘了早上在江雲山家裡發生的事。
他剛要開門,路嶼就從身後靠了過來,一手抵在門框上,把陸子堯夾在門板和他之間。
苦艾的冷冽氣味籠來,路嶼的語氣比這股順著衣料淡淡散來的氣味還冷:“還敢自己去找他?”
陸子堯這才想起白天的事,他歪著腦袋躲過路嶼的手臂,從夾縫中溜了出來。
他有些不自然地拉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側過頭沒敢直視路嶼:“哦哦,我給忘了。那晚上怎麼辦,不能就這麼黑著吧。”主要是這麼黑著怪嚇人的。陸子堯心裡補充了一句。
路嶼思忖了片刻,回過身走到頊然床邊,一把揪起後者蒙在腦袋上的枕頭:“一起去。”
頊然發出一聲哀嚎,翻過身麵朝床板雙手死死扣住床架:“睡會兒,你們去。”
“一個人待著不安全。”路嶼不依不饒。
頊然:“我沒事,我就喜歡不安全。”
路嶼拗不過肄業生,隻好作罷,轉頭冷冷瞥了一眼靠在門邊看好戲的陸子堯,開門走了出去。
陸子堯收起看熱鬨的眼神,忙快步跟上。
屋外,山裡夜霧薄薄地鋪在這座夾在兩山之間的小村裡,削弱了所有光源的存在感。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江雲山小屋前,屋門沒關牢,但屋裡一片漆黑,好像沒人在家的樣子。
路嶼隔著窗戶往裡看了一眼,裡間的門縫裡透出一線微弱的光。他囑咐了一句陸子堯在門口老實等著,自己上前推開虛掩著的木頭門,一聲老舊的“吱呀——”聲劃破了夜晚小村落寂靜的街道。
路嶼停在門口往房裡看了一眼,確認沒有人後,才一腳踏進門檻,朝裡屋走去。
山裡早晚溫差大,明明大中午還熱得要死,太陽下山之後卻帶著點涼意。陸子堯中午脫掉的外套還扔在房裡,此刻冷地縮了縮脖子。
他百無聊賴地隔著窗戶望著路嶼推開裡屋的門走了進去,鞋一下一下踢著石板路。
安靜的街道上隻有他踢著路的“沙沙”聲。很有節奏,有點嚇人。
陸子堯把動作停了下來。
可是“沙沙”的聲音卻沒停!
還在黑暗的街道上繼續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