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前。
路嶼推開裡屋的門走進去,房間裡依舊沒有人。
隻有一隻被點燃的蠟燭立在桌上,發散著昏黃的光。
他翻了翻抽屜,找出幾隻蠟燭後就回到了屋子外,然而原本應該站在門口的陸子堯,此刻卻不見了蹤影。
漆黑的街道上,除了路嶼,一個活物都沒有。
路嶼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了解陸子堯的性格,早上說過不讓他亂走,他就不會再隨便亂走。眼下失蹤肯定不是他自己走開了,十有八九是出了什麼變故。
好在石磚地由於夜霧而泛著潮氣,所以依稀能辨認出一些人來人往的蹤跡。
路嶼蹲下身子仔細辨認著地上的腳印。
發現原本陸子堯站著的地方,身後多出另一雙尺碼更大一些的鞋印出來,這串腳印從牆角出來,到陸子堯身後之後又轉了個圈朝另一個方向的小路蔓延而去。
他一路追著腳印到了小巷深處,剛轉過最後一個彎,就看到前麵有兩坨人影。
他警惕地矮身藏在牆邊,借著月光打量著麵前的人影。
直到確定了站著的那個人影屬於陸子堯,路嶼才從轉角走出來。
“陸子堯?”路嶼喊了一聲,一邊快步走了過去。
陸子堯好像還挺興奮,揮了揮手裡的東西應道:“這兒呢!”
路嶼皺著眉打量著小巷裡的詭異場麵——陸子堯扛著一把沾血的柴刀,脖子上掛了彩,而另一個人,他看不見對方的臉,隻看見那人倒在地上,背上留著一道長長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
他眼神問了問陸子堯這什麼情況。陸子堯就把事情經過大概說了說,故意隱去了江雲山舔了自己兩口的惡心事。
路嶼沒說話,臉色不大好看。
他伸手抓過陸子堯的肩膀,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那道咬痕,傷口還在涓涓冒血,被咬下來的半塊肉粘著皮半掛在鎖骨上,沒被咬掉的那半塊上帶著一排牙印。
他抬起手指碰了碰那排牙印。
這個動作卻被陸子堯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他怕江雲山的口水和自己的血沾到有潔癖的路嶼手上。
路嶼怔了半秒,很快表情又恢複成之前淡漠的樣子。他縮回了手,掏出手帕拭著染血的指尖。
“傷口有點深,回去得好好處理一下。”路嶼說。
“嗯。”陸子堯點了點頭,“他怎麼辦?”
路嶼伸了伸腿,有些嫌惡地用鞋尖把江雲山踢翻了個麵,他蹲下身去看了眼那塊陸子堯所說的,皮膚上那些因為一段時間不吃人而產生的瘡口,然後把江雲山的上衣脫下來撕成幾段紮成了一根長繩,把他綁了個結實。
時候還早,拖著這麼個東西在村裡走太過顯眼。
他們還沒有新的線索,眼下也不好和村民直接起衝突。路嶼就這麼把人綁著,示意陸子堯去搬江雲山的肩,自己則是抬起他兩條腿:“扔上山找個地方藏好。”
陸子堯表示非常讚同。
他們七拐八繞把江雲山拖到一塊完全沒路的地方,前半截他們倆還有好好在搬運江雲山,可是走到後半截陸子堯就覺得體力不支。
所以剩下的路基本都是路嶼拖著江雲山兩條腿拖上山來的。
到的時候他背上已經被樹杈和石子劃出密密麻麻的劃痕,不過即使這樣他也還沒醒,可見陸子堯那一下下手確實夠狠。
路嶼找了幾根藤條把江雲山捆在樹下,又確認了一下他短時間內應該沒有行動能力後,兩人才離開。
再回到小院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去村長家吃飯了,隻有頊然還維持著他們走之前的姿勢趴在床上睡覺。
聽到推門的動靜,頊然抬了抬眼皮,黑暗中憑借輪廓認出了路嶼和陸子堯:“回來了?怎麼偷個蠟燭要這麼久。”
兩人都沒搭話,路嶼是不太高興,陸子堯是不太舒服。
偷來的蠟燭在燭台上被點燃,路嶼踢了踢頊然的床架:“去打盆水。”
頊然掙紮著翻身坐起來,睡眼惺忪:“乾嘛?”
“他受傷了。”路嶼答。
受傷?頊然晃了晃神,怎麼跟路嶼出去還能讓陸子堯受傷?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此刻靠在床上的陸子堯,身上原本白色的短袖領口處已經被染紅了一片,透過半凝固的血漬依稀可以看到半塊肉要掉不掉地粘附在鎖骨上。
“怎麼回事?”頊然皺了皺眉,從傷口看這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
“先去打水。”路嶼一邊翻箱倒櫃找有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包紮的東西一邊說。
頊然也沒再問,老老實實拿盆出門。
陸子堯靠在床頭看起來奄奄一息,傷口倒不是關鍵,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好像發燒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而來,他安慰自己大概是穿著短袖在外麵吹了半晚山風吹感冒了,又或是傷口有點感染。
可是這發燒燒得也太厲害了。把江雲山拖上山的時候還沒事,下了山就開始渾身乏力。
他哆哆嗦嗦著摸過被子籠住自己,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是他想象的那種情況。
旁邊找東西的路嶼意識到了不對勁,回頭就看到陸子堯用被子和外套把自己包了兩層,歪著腦袋病懨懨地縮在床頭發著抖。
一看就是發燒的樣子。
他走過去伸手探了探陸子堯的額頭,滾燙的溫度順著指腹傳來。
——燒得還不是一般得厲害。
他馬上從另外兩張床上抱來了兩床散發著黴味的被子過來給陸子堯包了個嚴嚴實實。接著又想起什麼似的,拉開被子一角檢查了一下被咬的傷口,還好,傷口跟剛剛一樣,沒有什麼異常的變化。
頊然端著水踹開門,不知順手從哪兒還摸來兩條毛巾。條件有限,隻能簡單把傷口用清水擦拭了一下,再用另一條乾淨毛巾沾了涼水敷到陸子堯額頭上。
頊然還想多問情況,路嶼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到走廊去說,讓陸子堯好好休息。
陸子堯半昏半睡的躺著,夢裡感覺自己掉入了冰窖。明明身體滾燙,但就是感覺異常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