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了吞口水問:“那我們,要下去嗎?”
頊然翻身起床,從床尾抄起昨天準備好的裝著武器的麻袋:“不然呢,等著他們上來抓你?”
他意氣風發地笑著,已經半點沒有生了病的樣子。
所有人來到一樓的堂屋,門外的小院內,村長帶著二三十號人,烏泱泱站在那裡,陸子堯放眼望去,每張因為長期勞作而飽經風霜的臉上,此刻都帶著難掩的激動。
他的視線在人群中梭巡片刻,還好,江雲山不在列中,剩下的村民多是老弱病殘,這樣打起來,他們的勝算可能能提高個百分之五左右。
村長走進屋,屋子裡原本乾躁的地麵頓時沾上了潮濕的泥土,濕漉漉的腳印從門口蔓延進來,停在了幾個人的麵前:“幾位師傅,準備好咧吧?”
他咧開嘴笑著,那笑容一掃往常的和氣與熱情,帶著些說不出的詭譎。臟黃色的牙齒從紫烏的嘴唇中露出來,而嘴角不遠處,有一顆看上去格外醒目的瘡癍。
有人被嚇地倒退了一步。
路嶼站在最前,他隨手理了理衣領,鎮定自若地答道:“當然。”
頊然揚了揚手上提著的麻袋,笑得有些狂妄:“你看,驅鬼道具我們都準備好了。”
“那太好咧,我們走吧!去廣場上!”村長興奮道。
他朝身後一招手,院外的村民們就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陸子堯本來還以為這些村民是在給他們讓道,在走到院子裡被村民們圍住後他才意識到,這是在防止他們中途跑路。
地處山穀的村子積著一整晚的雨氣,整個村子都濕乎乎的,帶著令人不適的潮/濕/黏/膩。
他們被帶到了村口的牌坊處,那裡有一塊小小的開闊地,中間搭了一個原本沒有的,簡陋的木台子。
“什麼時候開始跑?要不就現在吧。”李子恒戳了戳陸子堯,壓低聲音問道。
陸子堯搖頭:“不行,現在跑也太招打了,先看看情況。”
“看什麼情況啊還!還指望他們發現吃不了我們之後能好心把我們再送回碼頭麼?”張尋有些急躁地說。
陸子堯也有些煩了,他皺起眉頭手指了一圈四周:“你現在說有什麼用,我們已經被團團圍住了,你準備往哪裡跑?”
張尋這才順著陸子堯的手朝外圈望去,他們在村民們的簇擁下已經來到牌坊處。
這裡是前往碼頭的必經之路,可是此時此刻,他們這十來號人已經被三十多個村民組成的啦啦隊死死包圍了,現下想跑,估計馬上就會被抓回來打死。
路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好像還沒有要行動的架勢,陸子堯不知道他在盤算什麼,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
路嶼做完這個手勢後,一旁的村長就做了個請的動作,陸子堯朝他望去,就意識到村長是想讓他們站上那個搭建好的木台。
“搞什麼……還挺有儀式感。”陸子堯忍不住吐槽。
一行人老老實實走上台去,路嶼和頊然都沒有動靜,似乎是在等著看這些村民還要作什麼妖。
木台子被圍得水泄不通,村長跟在最後也走上了木台。
他搓了搓手,鑲在滿布皺紋的眼眶裡那隻帶著血絲的渾濁眼球滴溜溜地轉著,來回掃視台子上的“客人”們,眼裡閃著貪婪的光。
陸子堯往台下瞥了一眼,站在那裡的某個村民的嘴角,甚至已經淌下了涎水。
“各位,今天是餓們村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村長開始講話,這句話剛一出,台下就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陸子堯被幾十雙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原本稱得上喜慶的氣氛在知道真實的目的後,蒙上了一層極其詭譎的色彩。
他一直忍不住朝路嶼望去,等著對方趕緊發號施令,可是路嶼卻一副興致缺缺地樣子站在那裡,居然在等村長把他的台詞講完。
這是乾嘛,還想賣村長個麵子不成嗎?
村長接著又說了幾句,但是那些話像風一般從陸子堯的左耳吹進去,一個字都沒有停留,然後從右耳吹出來。
他沒心情去聽村長說了什麼,反而在逐漸高漲的熱烈氛圍下,忍不住繃緊了身子。
“那麼,餓們就開始吧!”村長高高舉起雙手,換來台下村民們更加激烈的喝彩。
陸子堯這才被他吸引過去注意力,開始?是指要開席了嗎?
還不跑嗎?
他正焦急地想著,一旁的頊然終於有了動靜。
“開始?”頊然突然把背上扛著的大麻袋扔到了地上,眼含笑意看著村長。
他伸出手,一點一點卷起自己外套的袖子,動作很隨意輕鬆,像是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在這裡要發生什麼:“你指的開始,是想看這個嗎。”
一條零星帶著紅斑的手臂伸到村長的臉前,村長好像眼神不好,又或是反應太慢。
他怔怔的望著那條手臂呆了一會兒,在終於確定了手臂上那些瘡癍是什麼東西之後,才有些震驚的開口:“你……你?這是……?”
頊然收回手臂,後退兩步,從那個裝著所謂“驅鬼道具”的麻袋裡掏出一把被擦得鋥亮的柴刀扔給路嶼,自己則是拿出那支頗為襯手的燭台。
頊然輕蔑地笑著,慢悠悠地說:“可惜了,今天開不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