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液體飛濺到了臉上,夾雜著腐敗的血腥味兒。
衛遠有些驚訝地睜開眼,就看到剛剛在眼前的那張笑,怪異地僵在江雲山的臉上。
隨後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了一把他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跑!“耳邊傳來的是有些熟悉,甚至讓他下意識有些厭惡的聲音——是路嶼的聲音。
衛遠看著已經跑出去一段距離的路嶼,對方手裡提著的那把柴刀上沾著新鮮的血。
他看了一眼倒在他腳邊的江雲山意識到了什麼,反應了過來,朝著路嶼的背影追了過去。
眼角噙著一滴生理性的淚,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得救了,還是因為路嶼。
而路嶼頭也不回的跑著,風呼嘯著從他耳邊刮過,把他身上的冷淡也吹散了一些。
並沒有衛遠腦補裡的那麼善良,路嶼當然不是刻意回來救人的。
隻是他在林子裡迷路了一陣,趕上大部隊的時候剛好看到被江雲山逮住的衛遠。
見死不救不是他的性格,即便對方是衛遠。
隊伍的最前方,陸子堯很快就被沒有迷路的頊然追上了。
頊然遊刃有餘地調侃:“跑得還挺快,身體素質見漲啊。”
陸子堯瞥了對方一眼,他已經半條命都跑沒了,而頊然居然還有心情講閒話。
他氣喘籲籲地回應:“你……你是體育生嗎?體力這麼充沛?”
頊然挑了挑眉毛,並沒有直接回答陸子堯的問題:“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後麵有人要追上來了。”
陸子堯臉色發白,不再繼續跟頊然閒扯。
他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精力可以浪費在說話上了。也不知從廣場上跑出來到底有多遠了,反正他有認真在腦子裡思考要不還是被村民砍死來個痛快這個問題。
好像看出陸子堯的心思,頊然指了指前麵:“加油,快到了。”
陸子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山坡下那個破敗的碼頭邊,一隻小船靜靜的等在那裡。
像是一劑強心劑打進陸子堯的心臟,丟失的體力驟然恢複了不少。
雖然陸子堯他們仍舊沒有十足的把握,解決了今天的儀式環節就能順利登上回家的小船,但是賭一把吧,總比落在後麵那群瘋子手裡好。
想了想被人活生生打死的樣子,陸子堯果然還是更想死得體麵一點。
他稍稍加快了速度,沒過多久,他和頊然就順利跑到了碼頭。
頊然打頭陣,試探性地往船上邁了一步,幻想中的血腥場麵沒有出現,他腳步平穩地踏在了小船的木板上。
看來讓他們賭對了。
小船在平靜的水麵激起漣漪,載上了兩位舊客。
河岸的風很輕,全然不知不遠處的山上上演著漫山遍野的追逐戲碼。
他倆在船上等了一會兒,第三個到的是李子恒和林笙,隨後是周學源,接著是拽著戚彤狂奔而來的路嶼。
又等了一會兒,張尋和柳穎才跌跌撞撞地跟了上來,落在最後的則是被一眾村民追趕著的衛遠。
除了衛遠,所有人都已經上了船,船上沒有人有力氣多說一句話,大家隻能喘著粗氣,焦急的望向岸邊,等待最後一位登船的客人。
一直沒有動靜的小舟突然動了起來。
“誰……誰在劃船??”周學源喘著粗氣,四下張望著。
“還有……還有人沒上來呢!“柳穎也跟著問。
此時衛遠已經跑到了岸口,小船劃出去沒有多遠,他應該還能來得及跳上來。
“沒有人動船。”頊然挑眉說道:“這船一直是自己走的。”
“快跳過來啊!”看著呆呆站在渡口的衛遠,林笙有些焦急地喊道:“還等什麼呢!”
衛遠低著頭站在渡口的引橋上呆了一會兒,身後是踏著塵泥追來的隱陵村村民。
碼頭那邊嘈雜喧嚷,和船上仿佛兩個世界。
明明應該很緊要的關頭,可是衛遠卻沒有動。
低著頭,但是一動都沒有動。
衛遠盯著自己的鞋尖看了片刻,再次抬起頭時卻是滿臉的淚。
他張了張嘴,有些顫抖地說:“我……我過不來啊……”
“我過不來啊!嗚嗚嗚——”
船上的人愣在當場,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原因。
“我……救救我……”衛遠想朝著船的方向伸伸手,可是一股莫名的勁死死抓住他的手腕還有他的腳。
他什麼都做不了,或者說是完全沒辦法讓身體的任何部位離開碼頭的範圍。
他隻能看著小舟漸行漸遠。
慢慢的,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跟在不遠處的村民們已經到了岸邊,看見血肉鮮活的衛遠,像餓狼般撲了上來。衛遠被撲倒在地上,他想說什麼卻發現嗓子裡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劇烈撕扯的痛楚從渾身傳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眼前的場景慢慢模糊,意識也漸漸潰散開來。
濃鬱的鐵鏽味在引橋蔓延開來,將那裡原本衰敗的氣味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