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按理說每個醫生都會有自己的一套治療方案,可是在既定治療方案的前提下,突然換藥是一種具有風險的事。
鄭柯安作為業界有名的主治醫師,會忽略這點風險擅自做主給他臨時換藥嗎?
更何況,這隻是個安眠藥而已,突然更換品種的意義是什麼?
陸子堯本就不太相信這個鄭柯安,他對這個人的戒備心似乎是紮根在他心裡的,是一種來自生物本能的防備。
要不是每次實驗過程中都有顧雯同步觀測進行,陸子堯恐怕連是否要繼續進行實驗都得好好考慮一番。
他說不出具體原因,甚至完全沒印象跟這個鄭醫生有過什麼接觸。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男人在他走失的那片記憶中,對他做過什麼令他需要如此戒備的事。
現實世界裡沒有安眠藥的夜晚,陸子堯一如既往地做了很多夢。
這次的夢很雜,有衛遠拖著被吃到沒有腿的身子一邊朝自己爬過來一邊哭嚎著求自己救救他。
陸子堯向衛遠伸出手去,卻發現衛遠的後腿憑空長了出來。
衛遠奸笑著跟他調轉了位置,陸子堯便變成了在地上爬著的那個沒有腿的人。
還有鄭柯安拿著巨大的針筒虛偽地笑著,滿住院部追他要給他打針。
醒來後似乎是第二天清晨,天光剛亮。
陸子堯坐起身抹了把額頭上的虛汗,有點後悔昨天沒吃掉那兩片藥。
他在床上又略躺了一會兒,原本想補個回籠覺,卻倏地想起在副本裡爬山時的窘境,於是便臨時起意下樓跑步。
深秋的清晨帶著冬日將近的寒意,花園裡沒什麼人,隻有個彆早起的瘋子在閒逛。
陸子堯哆嗦著環住自己的臂膀,適應一下氣溫後就開始慢跑起來。
他跑跑停停走走地不知在花園裡待了多久,總之是看著太陽一點點爬到了半空,才被顧雯找到。
顧雯有點不解地看著臉色慘白在十度的天氣裡穿著單衣卻滿頭大汗的陸子堯,小跑著跟上他:“你這是乾嘛呢?”
陸子堯拖著半口氣擺了擺手,示意顧雯等他跑完這一圈再說。
於是顧雯也就不緊不慢跟在後麵陪跑,兩個人一前一後繞著花園又跑了一整圈,陸子堯才扶著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顧雯一把拽起他:“剛跑完不能馬上坐下。我們再溜達一圈。”
陸子堯:“......”
一邊走著,顧雯一邊就開始問起陸子堯在手術內的情況:“這次二進宮感覺怎麼樣?”
陸子堯心說你這說法怎麼這麼奇怪。
但是他現在累的已經隻剩半條命了,沒空吐槽這些遣詞酌句的細節,隻是喘著大氣對顧雯的提問發表看法:“還好。”
言簡意賅,但是說了等於沒說。
顧雯接著說:“可是這次實驗結果顯示你隻融合掉了一個人格,是副本難度降低了嗎?”
陸子堯攤手:“沒覺得降低了,要不是路嶼我們可能全滅了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還在副本世界裡的慣性,說完才發現是在現實生活中和自己的主治醫師討論自己分裂出的人格。
聽到這個名字,顧雯的臉在旁邊愣了一瞬,一秒後又重新恢複正常:“啊——一開始人多的時候跟厲害的隊友搭檔也是不錯的選擇。”
顧雯似乎明白了陸子堯的意思,她的話隻委婉的說了一半。
這句話的全意是想讓陸子堯開局先抱好大腿,等順利活到最後再跟大腿分道揚鑣打個你死我活。
陸子堯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搞了半天這個實驗還是個考察人性的實驗。
他們又簡單談論了一下接下來的手術安排,顧雯說這次實驗對於他的副作用已經明顯減少了,實驗進度也可以適當加快。
陸子堯試圖給自己多爭取兩天鍛煉的時間,顧雯卻有些為難。
顧雯撇了撇嘴:“這樣吧,下午鄭醫生會去病房探視你,你可以跟他討論一下實驗進度的問題。”
陸子堯點點頭。
下午兩點,鄭柯安很準時地出現在了陸子堯的病房。
他照例還是穿著那件白大褂,手裡抱著一疊資料。
鄭柯安屬於醫院的外聘專家,平時基本不會在醫院裡待著,要不是陸子堯答應做他手術的試驗品,他估計一年也不會來朝水市精神衛生中心幾次。
所以其實他在這裡沒有彆的病人,除了陸子堯。
他依舊公事公辦地問出經典開場白:“感覺怎麼樣?”
陸子堯也應答如流:“還不錯。”
鄭柯安溫和地笑著:“你的狀態看上去比上次好很多。”他打開手裡的資料夾接著道:“不過這次實驗結果有點不儘人意,隻融合掉了一個人格,進度還是有些低於預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