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堯眯了眯眼,對這個“不儘人意”的說法有些不滿。
於是他假笑著問:“請問鄭醫生,每次副本一定要融合多個人格才算儘人意麼。”
鄭柯安頓了一秒,顯然是沒料到陸子堯會用這麼直白的語氣問出這個問題。
不過身為一個優秀的精神科醫生,安撫病人情緒是必備技能。
他顯然很善於應對這種不算麻煩的麻煩,一秒之後他的臉就又套上了微笑公式:“也不能這麼說,不過手術的次數少一些對參與實驗的病人也更有好處一些。畢竟,你可以把每一次的手術當成一次巨大的腦力消耗。你需要在構建出一個世界的同時又載入不同的角色,所以按理說,進行實驗的次數越少,對病人也就越好。”
陸子堯蹙起眉,他倒是沒想到還有這層原因在,怪不得每次出副本剛剛醒來的時候都覺得怪難受的。
不過,出於一些各種各樣的原因,陸子堯覺得目前這個進度正合他意。
見陸子堯沒說話,鄭柯安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建議,你可能會不愛聽,但是作為你的手術醫生我還是得站在為你好的角度提醒你——儘量不要和其他人格走得太近或者太動感情,否則越到後麵你會越難過。”
陸子堯怔了怔,他抬眼望向鄭柯安的笑眼,感覺對方似乎話有所指。
一股莫名的厭惡感爬升上來,陸子堯突然有點想吐,可是他沒法否認,鄭柯安說的話很有道理。
彆說再經曆幾個副本,就是現在在他麵前再死一兩個人格,他的情緒也未免受得了。
更彆提如果死的人是路嶼或者頊然,那他還不知道要經曆怎樣的崩潰。
陸子堯感覺自己的靈魂突然被抽走了一塊,他有些恍然地說:“知...知道了。”
他不清楚發明這個實驗的鄭柯安和另一位專家有沒有考量過這個問題,但是陸子堯承認自己在簽那份診療方案告知書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鄭柯安的確像是個容易被利益驅動的利己主義者,他看起來就會為了自己活命而冷靜麵對同伴的慘死。
但是另一位研究者呢?也是如此冷酷漠然嗎?
他突然對這位從未謀麵的“專家”好奇起來。
鄭柯安點點頭接著道:“顧雯說你想稍微延後一下手術時間?”
陸子堯“嗯”了一聲。
鄭柯安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斟酌利弊。
片刻後他給出了答複:“那好吧,這次你可以再多休息或者多準備準備。但是再接下來我可能就不會答應你類似的請求了,手術進程拖得越長風險越大,畢竟你是我的病人,我首要任務是保障你的精神狀況和生命安全。”
他拿出手機翻了翻:“原本是明天就要給你進行實驗,既然你提出要延後,那麼下一次手術時間定在三天後的下午,你看如何?”
陸子堯還沉浸在鄭柯安剛剛對他的忠告中沒緩過神,聽到鄭柯安的話後他隻是平淡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安排。
於是鄭柯安微微頷首:“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他伸手抻了抻被熨燙平整的白色大褂的衣領,轉頭走出了陸子堯的病房。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陸子堯除了加緊鍛煉身體,就隻在自己的病房裡無所事事。
期間顧雯來看了他兩次,陸子堯有些好奇地問了些關於手術的事情。
“你們在外麵能看到什麼?會顯示我們在副本世界裡的一些內容麼?”
顧雯搖搖頭:“基本看不到什麼,我們隻能監測你的身體各項指標,以防你在實驗中出現什麼大的波動會威脅生命。”
“啊?那你們在手術室裡就隻是坐著看我的心電圖和腦電波啊。”陸子堯覺得這個場景莫名好笑,他本以為他們在那台儀器前坐著能有什麼操作,甚至還腦補過眼看著他在副本裡快死了,顧雯力挽狂瀾一頓操作把他救回來的場麵。
沒想到,就這?
顧雯似乎看出了陸子堯眼裡的笑意,她一拳按在陸子堯腦門上:“當然不僅僅如此!植入你大腦裡的副本的大致數據我們還是能調整的,比如複雜程度和危險程度,還有你的精神狀況我們也能監測到。鄭醫生現在還在研發一個新階段,他想試試能不能在副本裡給你加入點提示功能,可以幫助你更好的過關。”
陸子堯瞪了瞪眼:“他這麼想讓我活著出來啊。”
顧雯的睫毛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當然,畢竟隻有主人格活到最後這個實驗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成功。否則就算這個手術推出了,沒有這種基本的保障誰還敢來做這手術。”
陸子堯“哦”了一聲,心想也有道理,如果顧雯最初告訴他他在這個實驗裡勝算很小,他在做決定的時候大概也就不會這麼倉促了。
“那我前兩個副本算是什麼難度?”
顧雯捏著下巴想了想:“就普通難度吧,剛開始不會給你設置太難,會怕你過不了。但也不會設置太簡單,如果一次手術下來一個人格都沒融合掉,那手術次數多了你的精神狀態會受不了。”
陸子堯卻覺得奇怪:“那這個難度設置有什麼意義,對於正常人來說,中等難度的副本不就是最穩妥的手術方式了麼。難道還會特意去調整嗎?”
顧雯笑道:“做這個手術的哪有正常人,不排除會有腦子很笨或者狀態很差的病人就需要先過幾個低難度副本適應;也不排除有病人喜歡刺激的,就想直接提升難度減少手術次數的可能性。”
會去做這個手術的不正常人類裡顯然也包含了陸子堯。
不過陸子堯對此毫不在意,承認自己不正常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們又天南海北的說了會兒話——這是之前顧雯就經常會做的事兒,她怕陸子堯日複一日地在病房裡發呆會憋出病來,於是在不忙的時候就會過來跟陸子堯聊會兒天。
夜晚降臨前顧雯給陸子堯開了兩片熟悉的安眠藥,陸子堯高興地吃掉後終於睡上了一個好覺。
三天時間過得很快,陸子堯再一次躺上了那張熟悉的手術床。
接下來的過程不必贅述,陸子堯很快就跌進了一片熟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