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魅影(二十四) 打碎鏡子之人……(2 / 2)

他坐在寫字樓的格子間裡,麵對著工位上笨重的台式機認真的工作著。陽光穿過鋼鐵森林,透過被擦得一塵不染的幕牆灑了進來,暖融融的。

他的工位上擺著一杯蒸騰著熱氣的袋泡茶,這是鄰桌的同事離職前隨手留給他的。他喝不慣,卻又不想浪費。

張尋就是這些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種類型,三十來歲沒多大成就,沒主見不算聰明還帶著些小氣和算計的市井氣息,但是他仍然有想要努力好好活著。

直到他知道自己其實隻是一個人格而已。

張尋在化妝室門口看到裡麵可以說有些慘烈的場麵後,內心經曆了一段過山車般的大起大落。

他當然算不得什麼偉光正的好人物,也不會去做些自我犧牲成全他人的事。但是在聽到陸子堯對他的隔空喊話之後,張尋是有一段時間地迷茫的。

他隻是個普通人,算不上好,也不是徹頭徹尾的壞蛋。在設定上他可能不是那麼的完備,可是在人性上,似乎比很多人格都要更貼近“人”一些。

就算是一些小小的救贖吧——

對於他之前所做的種種。

反正,他本來就已經不可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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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堯睡了一整天。將他從那些輪回不止的噩夢中扯拽出來的,是渾身一陣挖骨噬心般的劇痛。

他再次醒過來時,感覺整個人像被活扒了一層皮那樣難受。不過好在,小命保住了,他的行動也沒有太大問題。

兩隻手是肯定沒法兒動了,臉也像毀了容一般不堪入目。

不知是誰從哪兒弄來了紗布把他受傷潰爛的地方包覆好了,也可能是經理布蘭森不願看到一個“爛人”在他苦心經營的漂亮劇院裡晃來晃去,才難得發了點善心。

今天好像是個雨天,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發悶的黏膩水汽。陸子堯被包在紗布裡更是難受,像一隻在蒸籠裡被悶久了的白色粽子。

房間裡沒有人,連同樣負重傷的路嶼也不知道去哪了。於是陸子堯艱難起身,他的手沒法順其自然的下垂,隻能尷尬又僵硬地抬起一個角度。

他朝房間門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有人在生拽他的骨髓,可是走到門口時卻才發現憑他一己之力居然拿麵前那個發舊的把手沒有任何辦法。

真是虎落平陽啊,陸子堯歎了口氣,重新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隔間靠在床上發呆。

就這樣半夢半醒的過了大概兩三個小時,房間的門才終於被有能力的人打開,路嶼和頊然似乎在交談著什麼走進屋子,不過陸子堯沒太聽清。

“醒了?感覺如何。”路嶼走進隔間,他的臉色比在那個昏暗的地下室裡看著有血色許多。

陸子堯點點頭算作回應,他轉而問:“我們……是怎麼出來的?”

陸子堯的聲音有些發顫,他望著路嶼,試圖從對方身上找出什麼不對勁。

在他意識瀕臨潰散的那一刻,他隻能看到有一個什麼東西朝著化妝鏡衝了過去,可是以他當時的狀態,想分清是誰根本不可能。

雖然路嶼在此之前已經負重傷無法動彈了,可是陸子堯還是很擔心那個衝過去的黑影是路嶼,又或者,是其他人在為了他做犧牲。

“是張尋。他打碎了鏡子,修女也就消失了。”路嶼說道。

陸子堯有些驚訝,說實話,他想過很多可能性,卻獨獨沒料到會是張尋救了他們。畢竟這個人留在陸子堯心裡的印象並不怎麼好,有些貪生怕死,還有些市儈之氣。

打碎鏡子就會違反規定,這一點張尋是知道的,可是他居然還是這麼做了。這樣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英勇就義的舉動?

路嶼往床邊一靠,頊然也搬著凳子坐了過來。

路嶼說:“他在砸碎鏡子之前就已經違反過規定了,所以他才有能力在化妝室裡活動自如,你不必自責。”

陸子堯愣了愣:“他……是做了什麼違反規定了?”

路嶼搖頭:“不知道,我去問過他了,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不大好,也不願意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子堯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被繃帶纏緊的兩隻手臂上。他沒說話,也許是因為沒力氣,也許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路嶼和頊然稍稍把他昏迷期間的事和之後的行動講給他聽,他們沒有選擇把張尋騙陸子堯的事告訴他,所以陸子堯自始至終都以為,張尋隻是誤會路嶼進了化妝室,並不是為了害他。

而陸子堯和路嶼也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對方在化妝室裡所做的一切。

如果說路嶼是為了救陸子堯而準備搭上一條命,那陸子堯進化妝室的原因又何嘗不是為了救路嶼。

所以他們倆誰也沒有資格說話,不論是感謝還是責問。

在化妝室裡的故事,就留在化妝室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