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魅影(二十五) 張尋(2 / 2)

陸子堯吞了吞口水:“嗯,我來……向你說聲謝謝。”

張尋抖了一下:“很少有人跟我說謝謝。”

陸子堯沉默了。

張尋慢吞吞地轉過身去,晃晃悠悠的。

他喃喃說道:“我這一生就是沒有意義的一生。在副本外麵的時候,我就經常會想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存在的,我時常覺得自己就像流水線上的一個零件,隻是為了契合這個世界而活,無關痛癢。”

他說完一段,似乎是體力有些不支的靠在牆邊:“不過我如今終於知道了,我確實是不存在的,我也隻是你人格裡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

陸子堯愣了愣,他不知道張尋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他想說些什麼,卻被張尋打斷了。

“但其實我是真實活著的,也未必會比之前更快樂。所以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謝謝你,至少,讓我活了這麼半輩子。”

說完,他就一瘸一拐地走開了,留下陸子堯一個人站在沒什麼光亮的廚房。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水滴順著屋簷啪嗒啪嗒落在玻璃窗戶上,掩蓋了陸子堯模糊不清的顫抖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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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笙他們先走了,路嶼和頊然則是還在劇院前廳等著陸子堯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再次來到這片前院花園時,陸子堯似乎覺得這裡的植被要比之前茂盛了些。

他看了看路嶼和頊然,他們倆逆著光站在前廳,身上被彌散的光鍍出一道銀邊。

陸子堯拖著兩條殘廢手臂笑了:“我有個問題還是想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

路嶼和頊然看向他沒答話。

陸子堯道:“你們也知道,我這是在做一個人格融合的實驗。這個實驗的最終結果是我們所有人之中隻能活一個。”

他停頓片刻,在心裡措了措辭:“事先我並沒有想過在這個實驗裡會跟大家成為朋友,也沒有料到融合的方式會這麼血腥凶殘,所以現在我好像有些猶豫了,不知道這個實驗還要不要進行下去。”

他深呼吸一口氣,眼神有些不安地在兩人之間掃動:“你們覺得呢。”

前廳安靜下來。

幾秒後,頊然攤了攤手:“為什麼不,這裡多有意思。如果一直待在現實世界我還要複讀還要高考,在高考前死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路嶼的麵色依舊從容,他似乎早就想到陸子堯會問這種問題:“你知道嗎,對於我們這些人格來說,每進一次副本就等於多了一次真正活著的機會。我們存在於你的意念,卻又獨立於你的思考——這一點隻有在這裡才能體現出來。否則,我們就一直隻是你的附庸而已。”

他望著陸子堯,淺栗色的眼睛裡反射著一些光芒。

“所以,應該是我們感謝你讓我們真正活了一次,而不是你為了融合我們而自責。”

陸子堯看著路嶼的眼睛怔了一瞬。

他想過路嶼會為了遂他的意而編造出一些說自己無所謂活不活的粗糙謊言,也想過路嶼會勸他結束這一切。可是他完全沒有想過,路嶼會對他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們其實都沒有完整的人生,隻不過在那些空白的碎片裡,他們的記憶互相填補了進來。陸子堯的整個人生就好像一塊又一塊不同顏色的磚搭建而成的破屋子,漏洞百出,像個笑話。

在進副本之前,陸子堯的記憶支離破碎,他每天都隻能在空蕩的病房中度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被占據意識,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憶,他不想也沒法去經曆自己喜歡的事,因為不知道哪天就會把這一切都忘掉,更或許是他曾經經曆過,然後已經忘掉過一次了。

可是路嶼的話卻讓他對這種妄自菲薄的想法有了新的改觀。

原來,他的病也不是這麼不堪。

“那就……再試試?”陸子堯眨眼。

頊然拍了拍他的肩,臉上嬉皮笑臉:“你能不能對我們有點信心。說不定我們在副本裡成長起來就能無傷過本了呢,這樣不等於給我們續命了麼。”

陸子堯勉強點點頭,三人一起走到花園的院牆之外,那裡是熟悉的迷霧在等待著他們。

寬闊街道上原本的車水馬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隻有一片望不到頭的灰色。

沒過多久,熟悉的失重感襲來,接著陸子堯感覺自己被籠罩進來時那片黑色之中,接著,他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