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第一天做丫鬟,道理還是懂的一些的,對著明顯怒火中燒,恨不得用眼神活撕了我的小裴大人,骨氣這種東西該丟就丟。
我畢恭畢敬的把裴晚生扶到屋裡坐下,找出手帕和藥物來替他暫時止了血,又麻利的尋來一茶壺,給他倒了杯水,然後膝蓋一軟乾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
那撲通一聲跪的相當實在,把正要端起茶杯的裴晚生嚇了一哆嗦。
“小婢莽撞,害的少爺的尊頭被砸了碗大個疤,請少爺責罰。”
我說的大義凜然痛心疾首,沒想到裴晚生好看的眉毛抽了又抽,蹙成了個比之前更大的疙瘩,頗有幾分嫌棄。
“你是裴府管家招來的?”
“是。”
“家在何處,做何營生?”
“家就在京城,東籬酒家後麵的胡同走到底就是我家。我娘先前是奶媽,照顧孩子可有一套啦,伺候過不少有名有姓的人家。我打小便跟著我娘四處跑,乾過不少活兒,上一份工,是在飛燕巷王大人家裡。”
我搖頭晃腦假裝天真無邪,像倒豆子一樣,把家世交代了個清清楚楚,眉眼彎彎衝著裴晚生討好的笑,希望他得知我坎坷波折的經曆,能原諒我莽撞的一腳。
不過效果並不怎麼好,裴晚生用手指刮了刮乾涸在側臉的血痕,冷笑一聲:“怪不得這麼沒規矩。”
我不敢說話。
他撚了撚手指,若有所思:“飛燕巷王家?是工部侍郎王愛民家?”
我點頭如搗蒜,“對對對。”
“他可是被我那個缺德老子告倒的,小丫頭,你不會是來給老東家報仇的吧?”
我連忙擺手,“我不敢,我不敢。再說,王家丫鬟那麼多,我就是內院掃地的,連王大人的麵兒都沒見過幾次。現在工錢結清一拍兩散,八竿子也打不著了。”
我正要賭咒發誓自己和王愛民那個大貪官毫無乾係,裴晚生嗤笑出聲:“樹倒猢猻散,好一個沒心肝的丫頭,倒是合少爺的眼。”
他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衝我一揚下巴:“說說,你都會做什麼?讓本少爺聽聽,值不值得賞你這碗飯。”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心想裴晚生來這破落門戶充大頭,這飯碗還不知餿不餿呢,要不是心疼我娘那十兩銀子,我早回家啃白麵饅頭去了。
“怎麼,啞巴了?”
“沒、沒有。”我趕緊回神,“我會打掃漿洗,縫縫補補。”
“用不著,本少爺最煩穿補丁衣裳。”
“點茶、作香我也學過一些。”如果看彆人做過就算學過的話。
“一股子文人酸腐氣。還有沒有彆的?”
我鬆了口氣,慶幸自己謊話沒有被拆穿,又苦惱自己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手藝:“我……我做過采買。”
“哦?”他來了興趣,“這麼說,你會算賬?”
“會……”吧?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假賬會不會做?若我貪個幾千兩,你能給抹平嗎?”
裴晚生大概從我驚愕的眼神中看出來了我的無能,他輕蔑的瞧了我一眼,轉著茶杯開口:“這也不會,那也不靈,合著王家養你,還是做了善事一件。”
提起王家,我腦中靈光一閃:“我會打結!”
我手笨的很,捏針不行,打絡子倒是一絕,我娘常幫我接些私活兒,扇墜上腰帶上香包上,沒有我打不上的絡子。
“打、打、打……打劫?!”裴晚生驚懼的看著我,探出身子,“當真會打劫?”
“當然。”我信誓旦旦,底氣十足,“我從小打結,無論大的小的粗的細的,天底下就沒有我打不了的結。王家的管家婆子們都說,我是很有天分的。”
“王家還有這個營生?看來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裴晚生滿臉驚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鄭重其事的把我攙起來:“人才,當真是人才,像我這般大奸大惡之徒,身邊正缺你這條惡犬。”
“……啊?”
我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但腦子還是一片漿糊,試探性的吹捧道:“少爺真是幽默啊……裴大人為民做主兩袖清風,是大善人,是青天大老爺。虎父無犬子,少爺如今也高中了狀元,想來受到萬民稱讚,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我一番甜言蜜語,說得自己都信了三分,誰知道馬屁拍到了裴晚生這驢蹄子身上,他的臉色一變,顯得愈發陰沉,舉起一根手指頭,眯著眼睛,鴉羽一般的睫毛,在眼下平添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