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好了,做我的丫鬟,這第一條,就是不許在我麵前提起‘裴清廉’這三個字。”
“……啊?”
裴晚生咬牙切齒,語氣陰森:“這個老混蛋害我淪落這步田地,早晚有一天我要殺回京城去,把那老王八蛋暴打一頓,發配邊疆。”
“我考中狀元之前,他天天偷我的功課拿出去賣錢施粥,考中狀元之後,又趁著我熟睡剪了我的頭發,賣給寺廟裡求姻緣的女客,害得我禦前失儀……”
他頭上還滲著血,側臉還殘留著些乾涸的血痕,眼睛都氣紅了。
雖然事情的發展大出我所料,但我的心神全被另一件事占據了。從我這個角度來看,小裴大人真的好好看啊,果真是土匪君子,切切搓搓啊。
我在心裡翻來覆去感歎著,裴晚生那邊已經說得自己火冒三丈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這仇我要是不報,我就不叫裴文!”
我從美色中驚醒,點頭如搗蒜,“記住了記住了,我一切聽少爺的。祝少爺早日回京,權傾朝野,八百裡路雲和月,磨刀霍霍向親爹。”
大概是我一切以少爺馬首是瞻的狗腿子態度打動了裴晚生,他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笑意。“很好。”他滿意的點點頭,“既然要立規矩,不如一口氣說完。第一條尚且好做到,但這第二條嘛……你走近些。”
我扭扭捏捏向前邁了一步,他站起來,低著頭靠近我,好像是被我這灰頭土臉的模樣給辣到眼睛,頗為嫌棄的往後縮了縮,“你這是去哪兒學野驢打滾了?怎麼臟成這樣,真是好大一隻叫花雞。”
我看著一張俊臉慢慢靠近我,差點讓我喘不上氣,於是我的腦子成了漿糊,嘴也不利索了:“山、山高路遠,蹭了點灰。”
他擺擺手讓我彆說了,又重新直起身子:“這第二條嘛,就是跟著我,不許做善事!”
“……啊?”
他毫不留情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腦袋:“你是烏鴉成精是吧,就會啊啊叫。”
“受窮呢,我是受夠了,本官既有才學,又有能力,如此良資,不做一個為富不仁魚肉鄉裡的惡霸貪官,難道還要兩袖清風,再吃二十年吃清湯掛麵?少爺我立誌要做天下第一大貪官,你呢,就好好跟著我,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以後多得是人奉承你。”
裴晚生老神在在的閉著眼睛,很有些胸有成竹得意洋洋的樣子。
我捂著腦袋,恨恨的瞧著這空蕩蕩的舊屋子,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一陣風順著破窗吹進來,吹得不知道哪屋的門吱呀亂響。
吹牛吧小貪官,還吃香喝辣呢,這破牆爛瓦的,賣了都不值三頓好飯。裴晚生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話缺乏說服力,清清嗓子,問:“如此,你可願跟著我?”
我看著裴晚生的筆挺又線條流暢的鼻子,再想想回程還得山路轉水路,水路轉陸路,一咬牙:“跟!”
“很好,以後你就是我的貼身丫鬟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眼睛一亮,“還請少爺賜名!”
早就聽說裴晚生文采斐然,做的詩又好聽又風雅,皇上都說寫得好,我娘起名缺了點文化,這次的機會我可期盼已久。
“你本名叫什麼?”
“奴婢本名粗鄙,就不說出來汙少爺的耳了。“
“說來聽聽。”
我扭扭捏捏不大願意說,“叫、叫春花。”
裴晚生點點頭,“確實粗鄙。”
“……”
我滿懷期待的等了半天,暗想我到底要有個清新脫俗的名字了,回去一定讓王家那個瞧不起人的大丫鬟若煙見識見識,當朝狀元郎要給我春花起名字了!隻是不知道是從詩經裡取,還是在楚辭裡挑一挑。
我正幻想著若煙羨慕嫉妒的樣子,沒想到裴晚生沉吟片刻,卻放棄了。
“春花,嗯,就它吧。趕緊打盆水來,把這屋裡擦一擦。”
“不改了?!”我一急,嗓門拔高,“少爺你是讀書人,不喜歡雅致些的名字嗎?”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叫你來財、鬥金就不錯了。一個大貪官的丫鬟,要那麼詩情畫意乾什麼。”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拗不過他,隻好揣著一肚子氣乾活去了。
這一趟來得可虧!我憤憤的擦著桌子,恨不得把上麵的紅漆都刮下來,讓桌子上的木頭倒刺紮他白生生的手腕子才好。
山高水遠的,走了這麼久的路,來這麼個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我在京城隨便尋個人家做工,也不至於受這個苦。
唉,老娘啊老娘,你可把我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