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姑娘,你是怎麼會變成妖的呢?”紀萬寧不太理解,人和妖是兩個物種吧,難不成是半人半妖形態,一次機遇觸發成妖?
言絮沒有直麵這個問題,她說:“我做人的這一生,一直被拘束著,幼時被老爹,大些時被大妖,成親後被夫君困住。反而當妖還挺有意思的,挺自在。”
她繼續道:“我挺感激燭明讓我見識到了妖怪是怎麼生活的,以至於很快能適應自己變成妖的日子。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上天眷顧,不忍我鬱鬱消亡。生死輪轉魂靈飄蕩之時正巧碰上一棵夾竹桃在受天罰,我也不知怎麼被它吸了過去。醒來,我就成了桃妖。”
紀萬寧心裡一緊。
“原是這樣。”無顏輕道:“確有這類記載,命格極為符合的二人,機緣巧合之下可轉換身份。”
萬寧低頭沉思,手中團扇輕輕搖動。
自己不也是得見垂憐,苟活於世麼。眼下還不能問太多訊息,她默默記下無顏的話,準備日後尋時間找他探探。
圓桌上的糕點精致無比,卻沒有人將視線放置於此。
“此前我曾伴著燭明修習,也參得幾分,加注於桃妖身上,卻也不違和。”她是真心感謝燭明,若非他,就算得了重活得機會,能好好生存下去實是渺茫。
“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
幾人還沒反應過來,言絮的話題早就轉向了彆處,語氣也變得極為悲涼,“我是被夫君活活氣死的。”
幾人睜大了雙眸。
“哼,言之鑿鑿將我救出妖洞的白湖,我那青梅竹馬情誼深厚的哥哥。”
末了,她又補充了句,“實則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都以為他是個情深不壽的好郎君,誰又知道懷胎八月的我是在撞見他偷吃的一幕後,硬生生被氣死的呢?”
“喪期未及半年,他卻欣欣然娶了那個女人,又納了幾房小妾,日子好不逍遙。”
言絮看見萬寧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她扯開嘴角笑了笑:“或許我從未真正看透他的品性,或許是五年韶光,本性偏移,我從未想過自己的枕邊人會變成這副德行。不過他很快就故去了,連同他的續弦。真是老天開眼。”
所以她這麼痛恨男人啊。紀萬寧小口微張,下意識想安慰她,卻被靜坐身旁的容尹拉住衣袖。
屋內沒了說話聲,一片靜默中,容尹開口道,“言姑娘,你可知曉這二人死亡的內情?”
言絮搖搖頭,“不知。”
“我尚且未能完全融合這副身體,得需勤加修煉,報仇的事我顧之不及。”
“我隻聽白家下人說,是在一個雨夜,白湖疾步回小院,不慎被石塊絆了下,跌進池塘裡去,那丁曉苑遠遠瞧見,奔走來時踩進了泥坑,被泥水糊住了口鼻,翻過來時早已沒了氣息。”丁曉苑即白湖續娶的夫人。
紀萬寧稍加思索,“這二人沒有仆從隨行?”
“初初聽到時,我也覺得疑惑,暗自打聽了下,才知道白湖當夜是見了一個人回來,走的急,將玉佩落在了門口,遂命人去取,他自己先行回院。而丁曉苑在門口翹首以待,看到白湖的人影出現時,便叫丫鬟都去小廚房端菜。”
所以,他二人發生意外時,周圍沒有一個在場。
“看似意外,實則不然。”容尹說道。
“聽得白家下人如是說,我可不願深究,若是尋仇行事,何嘗不是了結我一樁心願。總歸我隻求結果,真相如何,與我,無關。”
言絮的臉上是濃雲散去後的釋然。
“要是白湖之死是燭明所為呢?”
言絮的神色倏地一緊,然後很快鬆弛下來,她輕嗤一聲,“怎會?燭明大人可不會來關心我嫁了何人。”
眼眸中的光亮黯淡下來。
在她期期然祈求燭明千鈞一發之際阻止這樁婚事時,他沒有來。
在她憤憤然請求燭明從天而降帶她遠離這場苦難時,他沒有來。
在她超脫世俗之外,輪轉妖身之中,受萬般苦難時,他依舊,沒有來。
“我有什麼重要之處能讓他擯棄多年修行成果呢?”
“容某也隻是猜測白湖之死可能和燭明有關係。他是三年前六月初二到初五間發生的事嗎?”
他的話打破了一時凝重的氣氛。言絮回過神來,深吸兩口氣:“是六月初二,這時間有什麼不對的嗎?”
“為妖者一旦做了傷人的事情後,當天受一次天罰,而修行不能完全治愈創傷,隻能慢慢緩解病痛。”
“聽他講過。”他還說,沒有哪個妖會傻到放棄修為貪圖一時之利,孰輕孰重他們分得清。
“傷人後,除當天受罰外,天罰每三年降一次,在我們碰上燭明時,他應是剛經受了第二次,加之和尚追殺,險些被打的魂飛魄散。”
“什麼?”言絮拍案而起,“那他現在怎麼樣?他在哪?”。
容尹呼了口氣,思慮如何將事情說的委婉些,覷到言絮焦急的神色,話語不自覺地流出:“他央我渡他投胎。現在,快滿月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