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容尹問她。
紀萬寧難掩激動,“是村東的何六!”
容尹一聽就反應過來了,她說的是青山村,“會不會認錯了?”
“不會的,老相識了,不可能認錯。”
這廂何六聽見有人喚他,扭過頭去,卻見是個臉生的小娘子,他指了指自己,“小娘子,你喊我?”
紀萬寧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熟人,趕緊快步走到他麵前,“何六,你怎麼在這?你是怎麼出來的?”
何六一頭霧水,他確實不認識這位姑娘,但是她又知道自己名字,難不成是以前惹的風流債?
不可能啊,小娘子長這麼好看,比他見過的姑娘都好看,自己不可能沒一點印象。
“小娘子,你認識我?”他試探道。
紀萬寧覺得奇怪,“你不是何六嗎?”
“我是。”他撩開覆在下巴處的長長的胡子,“小娘子,你再看看?”
萬寧好笑道:“怎麼,以為留胡子了我就不認得你了?”
何六住在村東,是鎮上劉老爺家的護衛,跟隨老爺外出行事,不常歸家。幾年前何母突然嘔吐不止,紀萬寧治了其急症,又因家中無人照料病人,就住在何家看顧。後何六聞訊回來,與萬寧打了照麵,一來二去,倆人就熟識了。
何六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見萬寧年紀尚幼,卻隻知道施針配藥,端著一副老成樣子,毫無童趣,故經常給她捎外出碰見的好玩意兒來,每每回村總要借著長見識的由頭和她一道上山采藥,並借機給她講講外麵的趣事。
他們之間可是有很深厚的友誼呢。
“這樣啊,那為什麼他要裝作不認得你?”容尹垂下眸子,吹皺了一盞茶。
“我不知道。”紀萬寧抿抿唇,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喝。
當日,何六冥思苦想了幾番後,還是說了句“小娘子你認錯人了。”
他的眼神格外堅定,紀萬寧不免對自己的記憶懷疑起來,雖說已經有段日子沒見過了,可自己不曾臉盲過啊。
同名又相貌相似,難不成是親戚?
沒聽說過這家人還有戶這麼偏遠的親戚啊。
“何六肯定是遇著什麼事,失憶了。”她神色焦灼,“不行,我要去找他給他把把脈。”她能在結界外碰到何六,說不定何六與自己是同道中人,雖然不知道其中出了什麼差錯,致使何六不與她相認,但她總不能漠視不管。
容尹還在喝茶,眼疾手快地攔住正要出去的某人,“能靠自己逃離結界的,巧合,或是,有人幫襯。”
她明白容尹話裡的意思,幫襯的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妖。她不願將何六與妖交集在一起,隻好頹然坐下,“容兄,之前你說,結界會依照現實生活來製作,我們這回,會不會是碰上了現實生活中的人。”
“有可能。”默了瞬,問道:“若真是這樣,你當如何呢?”
紀萬寧抬眼去瞧,麵前男子眸中清亮如許,如高懸的明鏡。
她不由自主道:“我當旁觀,勿擾,無令憂心。”
是的,假如,這裡有一個現實版的青山鎮清河村,她貿然接觸,就算不言明身份,也勢必如蝴蝶扇翅,引發連鎖效應,這影響是好是壞,目前不得而知。
所以,她不能冒進。
容尹將杯子塞進紀萬寧的手裡,“先喝茶,我出去探探風。”
紀萬寧留在房內等候消息,趁著天還亮著,她拿出布包,將上頭附著的銀針一一取下,又甩開帕子,慢慢擦拭過去。
盤坐在榻上的團子忽而一動,噴水為氛霧,頃刻間,整個房內昏暗一片。
變幻過快,紀萬寧差點紮到自己,“團子,彆鬨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團子“哈哈哈”地笑起來,“萬寧姑娘,這立興雲霧之法怎麼樣!”
紀萬寧沒有回答,她的大腦內正在高速運轉。
等會霧散了,她是先揍他屁股呢,還是先捏他小臉。
團子見人不回答自己,以為她是沒聽到,又抬高聲音喊了句,“怎麼樣!”
紀萬寧忍無可忍,將自己手上的帕子團了團,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抬手,飛擲了過去。
團子敏銳地察覺到,迅速一扭身,堪堪躲過一擊。
然而他因盤坐積久,雙腿乃至臀側均有麻痹之感,扭身後感覺渾身都不得勁。
他隻好施力把僵硬的身體扭回來,然後一彈指,待房內霧氣消散,恢複先前的明朗後,眨著水潤的大眼睛,擺出苦哈哈的表情,“吾錯了,萬寧姑娘萬萬不要與吾置氣。”
紀萬寧每次都會被他的賣萌所打敗,無奈道:“罷了,日後不可再如此玩笑。”
她走過去,早已看出團子僵硬之態,把他拎起來,助其抻開腿舒展身子。
“可是有所長進了?”
“非也,此為小小幻術,愚弄世人罷了。”他去買糖葫蘆時,聽攤販說,近日便是聖壽節,聽說京州禦街,每逢此節,道上張燈結彩不說,民眾還可掌燈遊行,吃喝縱樂,觀賞百戲。
百戲,他嗤笑一聲。
如今隻剩歌舞可看了罷。
他想起多年以前入世,碰見過一次聖壽節。那時的雜耍團可與現世的不一樣,會演一些大膽的戲法,譬如“截舌複原”、“割喉複生”、“入馬腹舞”、“轉石成雷”等,奇巧百端,令人瞠目。
雖說他可辨真假,但觀之不免耳目一新,大讚一聲“還有這種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