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何六(1 / 2)

一聽這話,裝作隱形人的團子立馬現身,不顧還麻著的身子,迅速翻下榻來,“真沒看出來,他還有這兩下子。”

表麵憨實樣,實際殺人不眨眼?

確實看不出來。

紀萬寧搖搖頭,她實在不能把印象中的何六與陰狠的殺手聯係在一起。

“會不會是搞錯了?”

容尹看著她,“萬寧,他應該不是你的舊識。”

當日,容尹出門找到何六一行人時,正好碰見他們互相道彆散開,何六沿河而行,不多時乘舟至對麵,進了一家名叫“聞善記”的醫鋪,拎了兩個藥包出來。

“他受傷了?”

“目前看來不是,不排除為他人取藥。你再往下聽。”

其後又乘舟而上,去了趟“桃花月”,撩開簾子出來時,正將一支南紅玉蘭簪收入懷中。

路過一位郎君,應是認識,喚他一道去香滿樓喝酒。

他擺手拒了,轉而去了一家米糧店,卻站在店門口遲遲不進,等到裡頭有人喚他,方踏入店內。

之後是和一位姑娘出來的,看裝束打扮,應是某位府邸的侍女,手上拿了三個錦盒,兩個包袱。何六尾隨其後,肩上扛著一袋米。

“奇怪的是······”

“什麼?”

“米袋上並無米店的印記。”

為打招牌,販賣各色商品的店鋪都會留有獨有的印記,譬如“桃花月”,賣的是簪釵配飾,會在簪子根部刻上彎月;食店則會在盒子上下功夫,貼店名或特色花紋。

米店也一樣,尋常米,不會在袋子上印記,而珍貴品種,會在米袋或者捆紮的帶子上繡花樣。

他在看著二人進了魏府後,返回米店,得知何六所拿的乃是太湖珍珠米。

珍珠米置於一層貨架,店內僅展示了一點點,要拿貨,須跟隨店裡人去後院倉庫取。其包裝袋子雖是由常見的灰色麻布所製,而束口的帶子卻是湖藍色,角上還細致地繡了雲紋。

“珍珠米,鬥三百文。尋常米價鬥八十文。”

“是不想露富嗎?”

容尹搖搖頭,“非也。他身旁的姑娘穿著蜜餞色襦裙,發間有三個珠釵,看著明麗富貴,伸出的手掌上卻覆著厚繭,走路也不似閨閣女子般。實是大戶人家的侍女來外出采買。再看掌櫃出來相送,就這還能藏富嗎?”

“嗯,確實。”這一打眼就能看出來,“可買米不是尋常事嗎?為何要遮遮掩掩的。”

“你還沒說到點子上。”團子從窗台上一躍而下,這敏捷樣不由讓萬寧將其現狀與多日前上桌還要讓人抱的情況相對比。

怪哉,還是小短腿,突然間靈敏了許多。

“是,我出店沒一會,米店打烊關門。我直覺米店有異,便放了紙蝶去探,果然得知了一些消息。”

後院。

掌櫃匆匆進了主屋。

“金展大人,何六遞來一紙條,請大人觀詳。”說完,畢恭畢敬地將東西奉上。

他口中的大人,坐在扶手椅上,翻著賬冊,啜了一口西湖龍井,才抬起眼來,打量著垂首的劉掌櫃。

掌櫃心裡焦急,但不敢在這個男子麵前說道,隻好將頭壓得更低了。

金展合上本子,這才不慌不忙地接過,粗粗略了遍。

“看你這急樣,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金展“嗬”了聲,“不就是他要脫離秦樓麼。”

“何六是您一手帶進秦樓的,該對您感恩戴德才是,眼下他在這重要關頭卻要一走了之,這不是誤了您的大計,誤了主子的大計嗎?”

金展扯開嘴角,涼薄地乜他一眼,“你還知道主子。”

“我還以為,你眼裡隻有我,沒有主子呢。”他伸手,不輕不重地幫劉掌櫃拂去了肩上幾不可見的塵土。

“屬下不敢。”掌櫃一驚,立時就要跪下,卻被金展鉗住了胳膊。

“這禮是行給主子的,行給我作何?”

“罷了。他要走,打斷腿也攔不住。”男子重新回座上,兩指捏著細長的紙條靠近燭火,“他下次再來,你就說我同意了。主子那自有我去說,讓他不必掛懷。”

“之後,彆再進我的眼。”

這幾句話,給了何六自由,也未藏殺機。

劉掌櫃麵色不顯,心裡卻是萬分嫉恨。

他比何六進秦樓早,簽了死契,二十年來一直充當線人傳遞消息,這幾年他不甘久居在這個位置,想要更進一步,卻屢遭打壓。

而何六,自成為秦樓天字科排行第五的高手後,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金展大人收作徒弟。他卻不以為意,不參會,無考評,年底還有分紅拿。另外,他還隻接賞金高的急單,其餘日子,就舒舒服服地待在魏府當個外院護衛,整日逍遙不說,現在還能憑著一張小紙條,得了自由身。

這怎麼不讓他激憤。

“劉家樂,你在秦樓多久了?”

“整二十年。”

“二十年餘六日。”男子冷哼一聲,“彆的本事沒學到,倒是學會了做假賬。”言畢,抬手將賬冊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