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夜裡有人哭喊妖怪一事，萬寧的心是一直提在嗓子眼兒。這時雖在臨近危險之中，同伴容尹的及時醒轉，抵禦在前之姿，卻讓她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

然而時間在慢慢流逝，作亂的還未現身，不止萬寧，容尹的心也忐忑不安起來。

竟然憑引魂鈴之音，都引不出幕後之人。

看來實力不容小覷。

他不斷逡巡著室內，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動靜。

萬寧額間紅印熠熠發燙，似要灼出一道裂紋來。

她忍著疼意，雙睫不停地顫動。

危險在時刻找口子竄進來，桂香濃烈了幾分，爭著搶著要鑽進腦殼裡去。

她有一瞬間的窒息，而後將喘息之聲放得很輕很輕，生怕打擾到了在旁的容尹。

忽地，脊背竄上了一股陰寒的涼氣，還未反應過來，頭皮一痛，長發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蠻力扯著，將她整個人拽離了木榻，直直地向身後的牆撞去。

喉嚨也被不知是什麼東西扼製著。

她想咳，卻發不出聲音來。嘔意順著喉管往上湧。

迷蒙中，看見引魂鈴還在施法滌蕩渾濁，容尹防備似的坐在榻上，仿佛對這一切感知不到。

掙紮中，她用力掰著喉間的束縛，雙腿胡亂踢著蹬著。

“哐”。一下。

“哐”。兩下。

後腦勺與冷硬的牆麵碰撞。

綻開的血色糊住了烏黑的頭發，從牆上順流而下。

救救我。

腦海裡隻有這一個聲音。

可她發不出來。

眼睛裡也花白一片。

什麼都看不清了。

就在她的動作幅度變小，再變小時，引魂鈴像是才察覺到，傾力往牆上撞去。

清脆的聲音在撞擊後，混入了沉重的悶哼，充斥在整個房間內。

容尹雙眸一緊，從懷中掏出定神符，合掌扣緊，長指上下翻飛，符紙順著咒語而去。

穩穩地穿透牆麵。

隨之是沙沙之聲。有什麼東西破碎折裂了去。

而萬寧此刻被萬千浪潮裹溺著，她在水波中上上下下，口鼻被徹底淹沒，雙眼無力睜開。

喉間沒有束縛，胸腔內盈滿了水液。

鼓脹著。

叫囂著。

要流遍四肢百骸，要她借此，西去。

“萬寧······萬寧······”

有聲音在耳邊響起。

熟悉的。

如月下清泉，流過山澗，淌過細沙，拍擊著碎石。

幾息間，萬寧這顆沉寂的心臟才恢複了如常的顫動。

周遭空氣凝滯過後，緩緩流通起來。

“萬寧······”

那人又喊了她一聲，看見她的麵色不再蒼白後，才將心揣回了肚子裡。

溫熱的巾帕在額上、麵頰、頸間擦拭著。

萬寧不適地躲避，因為擦拭過後，皮膚上掀起了簌簌的涼意。

喉間溢上一口濃厚的鐵鏽味。

她舌尖往上顎一抵，“唔······”。

“醒了？”

她卻不答，微仰著頭，噴了口鮮紅的血出來。

容尹雙眸一凜，血跡自他額頭順著眼皮以及挺直的鼻梁滑落，落回到榻上之人的麵容上。

萬寧緩緩睜開雙眼，晃動的微光中，首先看到的是某人清晰俊朗的下頜線，挺拔的脊背，以及手上不停的動作。

柔軟的帕子在他的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翻動，滾落顆顆水珠。

她動了動鼻子，是腥甜的氣味。

嗯？

萬寧遲疑地看著容尹側過臉來。

“你受傷了？”掙紮著要從榻上起來。

兜頭罩下一塊巾帕，像是藏了雨的綿雲，輕柔地在麵上擦行著，留下濕滑的印子。

“是你的血。”

清淡的聲音，細細密密籠下的男子氣息，令她一時間手足無措，隻得乖乖承受著。

“我被什麼東西鎖喉，又被拽著，撞牆······”萬寧思緒回轉，待他擦淨後馬上說出方才的經曆。

可當她為求印證側頭去看牆麵時，卻發現上麵什麼痕跡都沒有。

天色還沒亮。

“我昏迷了多久？”

“半炷香。”

“容兄。”她與容尹對視一眼，互相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這怕是，著了掌櫃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