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上弦月提示我已經夜深了。
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見了一些人,感覺過得很漫長,有些經曆是煎熬,有些是留戀,但這些都成為了過去。
……
這樣無端地想著事情,突然,前方黃土大道上,幽幽夜色中,一個白色的身影晃過我的視線,我忙躲在樹後,定睛一看,那身影不是人,是一隻白鹿!
據我所知,遠在群山萬壑、峰巒疊翠的神農架好出白色物種,商王愛四處搜羅天下奇珍異獸,會是從神農架得來的白鹿嗎?
白鹿通體純白,連鹿角都是白色的,月光下更是白的清幽、耀眼。它悠閒漫步於大道邊,啃食夜草,時而踱步至大道中央,舉頭向月,展示出雄壯美麗的頭身線?
高貴純潔,如仙神伴侶。
我情不自禁地向白鹿走去,想一睹它的神顏。它並不機敏,依然自顧自吃草,我試著摸了摸它的皮毛,光滑細膩的感覺覆著手心上。
這一摸,白鹿感覺到了,回頭看了我一眼,紅棕色的圓眼像晶瑩的瑪瑙石,純白的身體隻有眼睛不是白色的。
這一對視,令我心驚,仿佛通過它看到了一個人:子漁!
子漁雙眸如血,站在行宮浴室的門口,怒而張弓。
我看著它的眼睛,倒吸一口氣,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我伸手撫摸白鹿,把它當成了子漁,“你一定會沒事的…”
“想陪著你,可是我要走了。”我對白鹿說。
……
“靜女,隨我走吧。”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人悄無聲息地從背後押住了我的手臂。
回頭望,正是之前三番五次奉商王命抓我的武士!“啊!放開我!”我喊道,奮力掙紮無果。
他拽著我朝行宮的方向走去。
我抱著僥幸心理,上了鹿苑大道,商王果真派人在這蹲我,商王怎麼可能不會堵在這?這可是通往鹿台的大道啊,我萬分後悔!
“你憑什麼抓我?你誰啊?抓我去哪?為什麼老是你,陰魂不散!”路上我連珠發問,他麵無表情,不看我也不回答,隻冷漠執行抓捕的職責。
另一個可怕的問題突然侵襲:商王抓我回去是要處死我嗎?我不敢問出口,一路心驚膽寒、行如喪屍。
……
鹿苑大道,前方有一個模糊的黑影,立於大道中央,我隱約辨出那是周單!
待走近時,武士見到周單,麵露詫異,他們同為商王近衛,應互相認識。
周單看了我一眼,隔著月色,有深深的責怨。我既羞愧又懊惱,他為什麼要出現?我得想辦法把他摘出事外。
“又是商王派來抓我的人吧?你們的商王可真看得起我。”我搶先說話,在武士麵前裝作不認識周單。
“周公子?不是已告假?”武士問周單。
“吾今夜提前歸職。”周單冷靜答道。
“奧,那你怎會突然來此?”
“來通知你,此女不必押往行宮。”
“那押往何處?”
“鹿台。”
“可大王明令屬下務必將其押往行宮,怎會突然改令?”武士望向朝歌的方向,語氣持疑,做為親衛,商王是命令的直接下發者,彆人的轉達必然不敢輕易接受。
“因為…行宮著火了。”
“什麼?!著火?”武士大驚。
我也納悶,周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跟我來。”
周單領著我們,登上大道旁一處高坡。我們三人引頸瞭望。
一聲鴞聲過,西南方的夜幕被火紅的光照亮,襯著火光,可見騰騰的黑煙。
“果然,是行宮所在地!”武士大呼。
“大王命你速速趕回去救駕。”
“那此女還要押往鹿台?”
“大王命我來接替你。”
“那好,她交予你!”武士猶豫了一下,便放開了我,拔腿就往行宮方向奔去。
…就這樣,我被轉移到了周單手上。
事情還沒完,周單朝夜空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有十幾隻林鴞飛來,應和著鳴叫,快速追那武士飛去。
“你剛才吹口哨給林鴞?”我十分不解他的目的,又極度好奇人能把鳥訓練到什麼程度。
“嗯。”周單默認。
“你指揮它們做什麼?”
“此人不能留。”周單轉頭看我,神色嚴肅,答道。
居然要用林鴞殺人!一個散宜生,一個周單,周人果然有暗著,林鴞既是他們的情報員,又是他們的殺手。那武士在野外被這麼多隻林鴞追擊,必死無疑。
“那,行宮果真失火了嗎?”
我又問,大概猜測到,周單下午布置給散宜生的任務,就是火燒行宮。
“是。”
“為何?”我心提緊,想到子漁還可能在行宮,不免寒意徹骨,他是想要所有人的命嗎?
“我不會讓那個地方存在的。”他語氣淡然,卻透露著極深的冷酷,或許還有恨意。
他雖不動半點身手,卻殺意凜然,令人生畏。我不敢發問關於子漁,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隻明智地保持沉默。
……
我們站在土坡上,看夜幕的火光,良久。
“尿完了嗎?”他突然問我,回到了溫柔平和的狀態。
“啥?”我驚呆!
這字眼自己說出來沒什麼感覺,聽彆人說卻尷尬無比,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直白?我體會到了他當時聽我說的震驚心情,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說庸俗的字眼了,我要做個雅人,雅人!
“完…完了。”我低聲回他。
“還跑嗎?”他又問,看著我似笑非笑。
“沒…沒跑,就是迷路了…”我低頭說。
若是早知他和散宜生都會用林鴞,我還跑個啥?儘做無用功。
“跟緊我,不迷路。”他說,接過我的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像來時那樣,然後拉緊了我的手。
“奧,好的。”
突然沒來由得乖巧,任由他牽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