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有一個念頭,離開。
我往遠離他的方向跑,在布滿尖峭利石的山頂上跑。
“灼?”我並未跑出幾米,他突然又出現在我身後,問:“你又要不辭而彆?”
“你這麼快就把水取回來了?”我自知跑不過他,便停下來。
“沒有,你和我一起下山去取。”他說。
他果然看破了我的預謀,才又折回。
我笑笑,一步步退到懸崖邊上,睨了一眼崖下,湖水蕩漾,輕波擊岸。
“快過來,那邊危險!”他緊張大喊,飛身上前,要來拽回我。
我迅速撿起地上一塊尖利片石,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說:“彆過來!”
他動作停在半道,雙眸圓睜,剛才那一抹焦急神色裡,衝溢出血脈翻湧的通紅,他緊抿雙唇,皺著眉心,忍著…直到雙眸裡的血色化成了深不見底的陰鬱。
片刻後,他垂眸望地,說:“可否告知我,我哪裡做錯了?若我有冒犯,會即刻遠離你,再不來打攪…隻求你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
“你沒有做錯,是我錯了。”我說。
他突然抬頭,滿眼不解。
“我錯了,我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什麼原則?”他問。
“我曾立誌不婚不戀,見到你之後短暫地違背了自己的誌向…如今我要懸崖勒馬,不能再錯下去…對不起,玩弄了你的感情,現在你看清了我的真麵目,請你早點離開吧。”
“為什麼?愛欲婚戀乃人之常情,為什麼你不想要?”
“並非不想要,而是不容易得償所願。若為了一分甜,要承受九分苦,不如遠離男人,做個十分自在人。”
“何來九分苦?是因為商王受,還是楊虔?”他思索後問我。他居然還記得楊虔的名字,我隻不過在他麵前提過一次,他貌似猜得八九不離十?
因為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你。但這話,我沒有說出口。
“你若堅定不移地持此誌向,我隻得尊重你。”他見我久久不語,握著拳下定決心,認真地對我說,也是妥協。
“真的?”我倍感意外,他是講道理的。
“真的。”他點點頭。
我的心靈如釋重負。
“你把石頭扔了,過來吧。”他眉宇間升起暖色,朝我伸手。
我猶豫,手中的利石依然攥緊,“我要離開中原,你給我備一匹快馬。”
“你要去哪?”他問。
我不回答,隻把刀石又抵緊了脖子。
他連忙說:“好、好,我不問了。我把白義給你,你說的話我都照辦。我也有話要說,你可能不願聽,但我還是要說:如今天下戰亂不斷,四方野獸橫行,盜匪出沒,你一個人上路,我怎能放心?你是一介女子,還要永世不婚,身邊若沒有保護者,不幸遇到不良人,又該如何?”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我說。此刻我隻想逼他退讓、逼自己逃離。若是軟了心,聽進他一句溫言軟語,都走不了。
“往後,我們是否要形同陌路了?”他下頜因咬緊牙關而鼓動,臉色如灰。
“是,形同陌路。”我果斷地回,快刀斬亂麻,也許是最好的結果。
……
“好一個形同陌路!我喜歡。”
山崖上,另一方向走來一個男人,身著蒼青色交領長款華服,上有巨型金絲玄鳥織錦,束腰寬帶,綴以美玉流蘇,看上去像東夷人的打扮,不過,發型修剪成了短發,劉海往頭頂上梳,像個現代人。
他的音色我似乎也不陌生。
此人走近後,我借著月光仔細辨認他的長相,標誌的國字臉,每一樣五官單拿出來沒有特彆出彩之處,但都很端正,組合在一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正直味兒和俊朗。
這不就是我前男友的臉嗎?
“楊虔?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驚訝得叫了出來,同時心頭壓來恐慌不安,我躲了五年的人,追到這裡來了?
楊虔對我撇嘴一笑,正直的臉上,立即生出了驚心動魄的邪氣,既和諧又不和諧。五年前我最終答應和他交往的那一刹那,直擊腦海!我當時一定是昏了頭腦,才會迷戀上他這種深淵氣質。
“勾鐮?你沒有死?”另一邊,周單也在打量他,話音落,周單立即搭弓上箭,對準了楊虔。
楊虔陰下臉來站定,手滑向腰間的刀劍。
勾鐮?那不是羋綺的夫君嗎?確切的說,那是拐跑羋綺的睢山部落的酋長勾鐮。睢山部落,在鬻熊的故事裡,十年前就已經被荊山部落聯合周人剿滅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的前方,一左一右,兩位仇家,狹路相逢,劍拔弩張,一點就燃。
“這位壯士,你我素未謀麵,為何用箭指著我?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楊虔否認了勾鐮的身份,看起來他也不認識周單。
或許是因為,箭快於刀劍,他權衡後發現自己處於弱勢,故做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