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王初登臨,風雲詭譎臥榻側 奉托……(1 / 2)

襟懷千秋月 夜滿青樽 4864 字 10個月前

寒梅臘月,靜室裡焚著氣味森寒的檀香,一陣冷雪吹過,滿屋鋒芒料峭。

大周皇宮裡裡外外蓋了一層雪。

清晨收露,天光熹微,雞鳴未起,滿世界寒冷寂靜,唯一的聲音便是那人輕湛翠墨,筆敲硯台。

一邊作畫,一邊時不時抬頭望窗外的雪。

她伏案畫著一幅花花綠綠的圖景,下筆神韻清妙,雖暫時還看不清輪廓,卻依稀辨得那種力透紙背的朝氣。

眼前淒清,畫裡明麗,也不知作畫者眼裡究竟看見了什麼。

宮漏又轉了一滴。

“陛下。”

她輕撂下筆,嫻熟地卷起畫卷藏進抽屜,才招手宣內官進。

“陛下,懷烈侯大人已經醒了,方才出宮去了。”

她關上抽屜時正彎著腰,晨起單薄的綢緞睡袍緊貼在身,勾勒出玲瓏的腰段。此時她旋身一轉,將衣架上放著的赤白繡金龍紋袍披在身上。

整個人的氣度,瞬間更拔高了幾分。

“她倒是走的急。”

聲音鬆弛,音色卻是冷的。

若細看去,這位年輕帝王的眉宇間仍有稚嫩,然而舉手頭足間已經有了十足的帝王氣質。

內官一沒留神,雙股打了個寒戰,開口時聲音也打著抖,力度大折。

“陛下……懷烈侯身為已婚婦人,日日留宿後宮,恐怕……恐怕不妥。”

武懷聖差點笑出聲來。

支支吾吾一早上,就是為了這點事兒?

“朕又沒留男人。”武懷聖沒好氣地道,“朕與老師徹夜議政有何不可。你如今,連朕的這點私事都要過問了?”

內官嚇得一顫。“奴才不敢,不敢……”

武懷聖把人打發了,也沒往心裡去。像這樣大大小小的事,她見多了。

自從登基以來,她這個皇帝成天被人擺弄。無非是皇位來得太突然,她先前沒準備,朝廷裡的老臣們也都不將她放在眼裡。

愈是礙眼的人,愈不值得清理。敵意都放在台麵上更容易露馬腳。

武懷聖彈了彈雪白衣襟上並不顯眼的輕塵。

係上前襟最上放的一枚繡扣時,她冰涼的指尖觸到了脖頸纖嫩的皮膚,涼得一震。她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發現扣子係錯了一枚。

輕笑一聲。

不會穿衣服的天子,自古可能多了去了。是武懷聖偏偏不喜他人觸碰,故而不允下人服侍穿衣。

但倘若那人是老師……她用指尖在頸窩裡輕輕劃了一下,涼意帶出了一陣生理性的顫栗。

那人,奉托孤詔,為帝王師。

懷烈侯荀甫欣。

武懷聖閉上眼。

她曾多次留宿荀甫欣在後宮內,可那人總是克己守禮,和衣淺眠,不到天明便匆匆離去。武懷聖每日獨自醒來,心中直覺悵然。

今日索性一夜未睡,批完了白日積壓的折子,窗外雪天明明滅滅,借著紅燭的光往龍榻上一瞥。

她回頭望,見荀甫欣剛好翻了一個身。

露出半條雪白手臂,被床榻壓出了一道紅印子。她的老師烏發披散,灑落在錦被龍床上,睡夢中的麵容陳靜安祥,十分無害。

看上去,多像一個生得好看的鄰家姑娘。眉骨寸寸似寒刀,唇角媚然生情愫。

是一般人看著仰慕卻不敢靠近,孤月仙人。

但武懷聖不是一般人,她是天子。

鬼使神差一般的,她靜悄悄地靠近了睡夢中的荀甫欣,蹲在榻前地上,雙目如炬,灼灼燃燒的視線從眼前人的眉眼上依次刮過,往下滑到唇瓣,最終停留在半露的鎖骨間。

分明是生得一副禍國妖妃的皮囊,卻偏偏要做為民立命的清臣。

武懷聖的眸子驟然一黯。

哪有臣子,夜夜宿在帝王榻上的……就算是同性彆,就算名義上的師生,也有悖禮義常識。

方才那內官所言無過。

武懷聖倒是希望,荀甫欣也能有這般的參悟。

懷烈侯大人行走朝廷,聰慧靈透,不可能猜不到她的小心思……既如此,那便是回絕了。

武懷聖愈想愈氣,還帶上了點委屈——都說伴君如伴虎,荀卿,你在這龍榻上怎麼睡得著?

想著想著便上了手。

武懷聖一手扣住了荀甫欣印滿折痕的手腕,將她整個身子往自己懷裡帶了一帶,俯身輕輕在那張纖薄柔軟的唇上落下一吻。

然後,然後便沒有了。

武懷聖如夢初醒一般撒開手,後退幾步,踉蹌著撞上茶幾,呼吸劇烈而急促。

她瘋了,真是瘋了。

荀甫欣是什麼人?倘若真是個禍國妖妃,那她武懷聖也得不來這皇位。

先帝在遺詔裡給了懷烈侯廢立之權,掌虎龍軍,冠以帝師尊位。她又兼是開國功臣的女兒,威望甚高。

念長公主身居閨閣多年,在朝野裡並無根係,朝廷內外諸皇子舊黨的閒言碎語算得了什麼,分明荀甫欣才是最大的威脅。

大周的命運,還有她武懷聖的小命,都握在榻上熟睡的那人手裡。

荀甫欣當然睡得安穩。

該心驚膽寒的人是她。

那人該是她的眼中釘和肉中刺,而她竟然起了不該的心思……

武懷聖有心想扇自己一掌清醒一番,但怕動靜太大驚醒熟睡的人,改為狠狠掐著自己的腰。

睡意全無,亦不想翻過荀甫欣爬上龍榻,轉身去書房打發時光,直到雪停,天明。

殊不知,就在她轉身離開後的那一刻,榻上那人赫然睜開了眼。

荀甫欣眼底水漾明淨,清醒異常。

***

早朝時的武懷聖衣冠齊整,目明身正,滿身天子威儀,踏出的每一步渾然響徹殿堂,向百官昭示——她,就是大周名正言順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