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劍巧收程無澤,玉孤橋頭擁白首 如冰……(2 / 2)

襟懷千秋月 夜滿青樽 4437 字 10個月前

此時她眼下的陰影比平時多了一絲暗沉的烏色,是睡眠不足導致的。

“老師最近休息得不好?”

她隻是關心一句,荀甫欣卻莫名其妙抬眼掃了她一下,飛速移開視線。

“臣一切安好。”

武懷聖抿唇不語。這幾日她故意避開荀甫欣不見,其實心中是有愧疚。她帶她來程府一行,也算是讓老師看一看她處理程家的態度和手段。

既然荀甫欣沒做評判,她便當作是支持了。

其餘的解釋,那些妥協、權衡、爭利……皆不必多言。懷烈侯心中必如明鏡。

她隨口打趣道:“這幾天沒有老師陪著,朕倒是有些不習慣——”

話音未落,馬車又突然劇烈地顛簸。車裡的人都被震得彈了起來,急忙抓著坐處穩住身形。

這一抓,二人的手靠得很近,小指疊著小指。

這時候移開,反而顯得刻意。

武懷聖正打算這麼僵著。車架竟又是一顛,飛馳過一處巨大的路坑,猶翻越高高浪頭。

忍無可忍。

她掀開竹簾,探身出去對駕車之人喝道:“你到底會不會好好駕車?”

溫泊玉茫然回頭:“我在認真駕車的,陛下。”

武懷聖:…怎麼又是你。

溫泊玉大悟:“難道陛下想親自來?”

“……”

想得美。

武懷聖縮回車內,另一隻手仍然若有似無觸碰著懷烈侯的那隻手。有意思的是,荀甫欣並沒有撤開。

荀甫欣借機打量著窗外,窺見了一抹濃朱色的成排土瓦。“陛下,這是……古道?”

全京城最繁華、也最神秘的法外之地。

一般人恐怕很難想象,天子會微服來這種地方。

武懷聖輕車熟路:“嗯。接下去連五日休沐,朕想帶著老師一道修養幾日,遠離朝臣,過個清淨時光。”

馬車在坑窪不平的路上行進一段,緩緩停下。

古道裡必須步行。

一下車,入眼不遠處即為玉孤江。江麵將古道縱切為東西兩段,江水裡天光雲影,徘徊蕩漾。

玉孤江往北引入皇宮牆裡,往南出城而去,流入千裡沃土。古今天下,四方縱橫。

這一縱一橫的交錯之處,在大周京城的中心,有座孤島,上建古刑台,如今已長滿綠鬆。

武懷聖大步走上江中橋梁,登橋遠眺,繁華落儘。

這橋就是她上次帶言盛時來的。再往前,橋對岸便是一家人氣凋敝的素齋酒樓,居安樓,後院裡便是溫泊玉出家修行的古廟。

荀甫欣跟上來,並肩站在橋頭,突然解下了自己的灰霧色披風。

“陛下還是暫且穿上臣的披風,免得招人視線。”

武懷聖並不在意什麼視線,嘴上一邊調侃,一邊用手攬緊了披風係帶。

“老師放心,這裡沒人認得出朕。或許他們愛看朕,是覺得朕好看呢。”

這話不假。武懷聖確實生得十分好看。隻不過,她既為天子、龍袍加身,除了那一雙英氣逼人的眼,時常讓人忘了她本來的麵貌。

她生得劍眉星目,右眼角一顆紅色淚痣攝人心魂,是多情的象征;薄唇微抿,不時輕勾而笑,又似天家傳承的薄情。

一身華白聖衣,是大周象征尊貴的顏色,卻絲毫不顯得單調,反而襯她唇紅齒白,目如電掣,神似蒼鷹。

武懷聖知曉自己從頭到腳的包袱,刻意地一提醒。

荀甫欣從來不需要提醒。

這她眼裡,武懷聖向來鮮活,不是什麼符號。

此時陽光正盛,打在她微閃星光的臉上,含情又含蓄的眼,直直盯著她的陛下。

“嗯。”

荀甫欣輕聲應著,耳尖微紅。

嗯?武懷聖險些沒有反應過來,在橋上猛地一回眸。

荀甫欣也跟著猛然停步。

二人立於橋頭,互相對望。

武懷聖深吐出一息:“朕聽說,隻要是在這座橋上擁抱過的人,就會一生一世、相伴白頭。”

荀甫欣道:“是麼?臣小時候聽過的版本,怎麼好像說是親吻呢。”

武懷聖心跳漏了一拍,猛然抬頭看去。

她這是…什麼意思?

荀甫欣遠眺著玉孤江麵,江的倒影裡,遠處,水天一線,明媚成澤。

近處,二人的身影倒掛在水中,近在咫尺,一對鏡像。

她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白衣玉人。

“還是陛下的版本更好。如果要親吻,那便隻能是情人了。可這世上還有那麼多種相知、相守的情誼,也都想得到神明的祝福。”

“臣鬥膽,也為陛下向天地祈福。”

荀甫欣上前一步,隔著些許距離,克製又溫柔地攬上了武懷聖的肩頭。

武懷聖幾乎霎那間呆立在原地,鼻尖縈繞著一縷幽香,如冰梅雪砌,芳寒入骨。

她陷進了一個溫熱的、不太結實的擁抱。

天看見了,地看見了。

武懷聖的手猛然緊繃,掐著腰間一道麻筋回神。

“多謝老師。”她有些低沉地道,“朕天威在此,祈願必定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