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問取安國策,提拔新人為新政 無名……(1 / 2)

襟懷千秋月 夜滿青樽 5340 字 10個月前

明堂之外,盛白的暖日之下,弓身立著二人,與正出殿的戚明穹與方循等人擦肩。他們經過時,無不側目往荀甫欣身上亂瞟。

荀甫欣巍然不動,肅穆遠眺。

張弛湊碎步湊近,沉重道:“......大人,下官有事不得不警告,大人萬不能掉以輕心。在昭獄中,那些太子黨被處死前聲聲罵著,忠疑——”

“忠疑毀士,奸偽貪邪,此皆對孤的指控。”荀甫欣淡然接道,“是不是?”

張弛大驚失色:“你都聽到了?”

這時候大殿裡傳來一聲詭異的巨響,殿前的守衛都為因之震顫。

腳下的玉階微微顫著,恍惚間地動山搖。

沈源灰頭土臉地跑了出來,一見懷烈侯,他直接兩眼放光:“大人——啊張廷尉,今日太皇太後在,您先回吧——懷烈侯大人,裡邊兒請。”

殿內隻剩太皇太後和武懷聖兩人,一前一後對峙著。太皇太後肅正道:“你若是真為她好,應當讓她離開朝廷一陣子,哪怕在幕後指點——”

荀甫欣緩步上殿,俯首行禮。太皇太後止住話頭,展開和藹笑顏:“懷容來了,過來讓哀家看看。”

荀甫欣神色清淡無瀾,但眉間隱隱一跳,似乎不悅。武懷聖細致觀察著,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懷容是荀甫欣的字。

她從來不讓人喚她的字,想來是不太喜歡。

“有勞太皇太後掛念,微臣一切安好。陛下勤勉聰慧,是臣與社稷之福。”

太皇太後打量她,那神情仿佛是在看自家孩子。

“懷容已年過三十了,還沒有子嗣?”

武懷聖刷地一下抬頭。

荀甫欣聲色不動,從容答:“臣視養子周方儀如己出。”

太皇太後停頓。“哀家的那個侄子,對你可還好?”

“臣與周全情同手足,共抗患難。”

“那就好。”太皇太後頓聲,緩緩道,“哀家看著長大的後輩當中,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哀家方才還在與陛下說,要多體諒於你。”

荀甫欣抿唇:“謝過太皇太後。臣躬行社稷,唯陛下是瞻。”

太皇太後不再為難於她,隨侍從回東宮休憩去了。待走後,武懷聖一陣陰陽怪氣道:“情同手足,共抗患難?”

荀甫欣微微一愣,輕笑掩蓋著,又以餘光偷偷看她。武懷聖覺得可愛得緊,轉眼散了陰沉,開懷執著荀甫欣的手,向明堂殿後深處引去。

沈源福至心靈——看來陛下又要商議保密程度很高的新政了。他一揮拂塵,滿殿侍衛紛紛退到殿外,隻餘紅燭一盞搖曳。

***

殿試始行之日,京城大晴。

明堂內社方桌十四,屏風幾重,繞殿陳列,中間於一人通行之道,考生們緩緩灌入。

丹鳳朱雀,漆於牆上;龍舞鶴祥,雕徹玉骨。大殿中攝人心魄的威壓使得這群青年紛紛垂落了眼,不敢隨處張望。

武懷聖正是在此時從一道屏風後麵走出來,出現在殿堂的末尾。她親手推木,關閉了四扇大門。霎時間,天光盈於梁上,敞室空虛,暗光幽逢。

這道動靜給了眾考生們一個激靈。

這位傳說中臨陣登位的年少天子,看上去與他們一般年紀,眉眼始舒,還顯稚嫩,青蔥玉手,若纖纖閨閣美人。忽然旋身一轉,華袍淩空蕩心。

唯有她那眼神,詭暗莫測,霎那間深邃得令人寒戰,下一秒莞爾一笑,又平易近人得如沐春風。

有位身著丁香色破裙的姑娘站在隊首,身旁簇擁著一群同伴。她環顧殿上,壓低聲音低語道:“你們說,這屏風後麵藏了什麼?”

“可能是護衛吧。”

“也許是彆的考官?”

武懷聖側目看過來,盯住這簇的幾人。

“那邊交頭接耳的幾位,看來都胸有成竹了?”

為首的紫衣姑娘拱手道:“草民拜見陛下。”她身邊的一群人慢慢悠悠地回過味兒來,紛紛跟著行禮。

“拜見陛下。”

隊伍末尾有幾人的動作格外笨拙,磕巴的聲音從眾聲中凸顯出來。看來這群考生當中,有些人甚至是不認得天子的。

而有些人,能教武懷聖反認出來。

比如方才聲音最大的那個紫衣姑娘,名作方彥熙,是剛罷職的大學士方循的孫女。圍在她身旁的一群人都是世家子弟,他們世交相顧,蛇鼠一窩。

武懷聖輕微蹙眉,將視線掠及他們身後的眾人神上。有人神情緊張,有人衣衫襤褸,還有人——此人鶴立雞群,身材高大,雖須發皆白,卻魁梧不顯老態。

武懷聖暗暗吃驚:“老先生高齡?是第幾次赴試?”

老人撫一撫長須:“在下林鶴儒,今年七十四,這是第九次入京。”

“之前未曾中第?”

“中過一次。”林鶴儒抬頭,“適逢更新換代,先帝不重,故辭官。今聞聖上廣開言路、通賢明達,特來請官。”

他將最後的“請官”二次脫得緩慢,咬字沉重,並深深地長鞠一躬,垂到腳麵。

“老先生萬萬不可,快請起!”武懷聖不假思索,幾步邁上前到林鶴儒跟前,將他攙扶起來。

她這幾步走,直接邁進了考生們之前,站在前排的考生紛紛後退,推到武懷聖後麵的位置。

明堂之上,誰人敢在天子之前。

但有一人退得慢了——直到武懷聖的餘光瞥過去,方彥熙才遲疑著緩緩後退,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武懷聖按下目光,沒多作聲,隻拂袖背手而去,信步大殿之上,從容遠視。

“朕今日不考學書,把你們腹中囫圇裝著的古籍經典都咽回去吧。朕另出一題目,佼佼者可越過翰林院道評級,由朕直接任用。”

她望著堂下群人,目光檢索。

辨識一個人的德性,往往隻需要最初的幾分鐘而已。她方才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隻是其餘考生中還有無名無冠者,需令允一良機。

“明堂裡已經設下十四張方桌,朕令你們按照十四州戶籍,分成十四桌。每一桌各自辯論自己家鄉在過去五年間有何德政、有何過失。”

堂下眾人幾乎全部變了臉色。這可不是他們準備過的題目,何況時事評議,從無對錯,不過立場一博。誰又知陛下是何立場?

武懷聖也不著急,悠然往龍椅上一坐,看著他們漸漸歸到各自的州中。

京城業州的那一桌,滿滿當當圍了在場一半人,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