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前攔駕始見君 馬前攔駕始見君……(1 / 2)

玉郎琅桓 不貳圖 7130 字 10個月前

更深露還重,衣襟曉清寒。

崔平已經獨坐窗前一下午了,這一下午她沒往繡架上添過一針。月光透過窗子灑下一室清輝,崔平走到窗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正巧看到手執食盒的翠兒往這邊過來。

“平姑姑,打今個兒下午起你就魂不守舍的樣子,連吃晚飯的時候也沒見著你人,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翠兒一邊將飯菜擺出來,一邊問。

“謝謝你翠兒,老身進府的這幾年,全賴你照顧,辛苦了。”

“平姑姑那的話,是翠兒笨手笨腳的,每次繡活做不完都讓平姑姑幫我,翠兒做點吃的孝敬您也是應該的。”

“瞧瞧這小嘴甜的。”崔平道:“老身家裡確實發生了些事情,勞你給夫人說一聲,我明個兒起就不在這做了。”

“這麼急,是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嗎?有什麼翠兒可以幫襯的嗎?”翠兒並非是個熱心腸的人,但絕對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崔平曾經教過她刺繡,也幫她趕製過不少繡活,她總顧念著崔平的好。

崔平執著她的手道:“是我家孫子不見了。”

“不見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不見了?要不要報官,對了,知府大人不就是官嗎。”

“那道不用,小孩子貪玩走丟了是常有的事,隻是老身得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了。還有翠兒,老身本想把繡活的事交給你,但是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刺繡的功底確實還欠火候。若是夫人不中意,怕是要怪罪的,不如你也早做打算吧。”

“是,平姑姑。”

雲薄霧藹,天微微明。崔平收拾好行李便出發了,她沒有回租的小院,也沒驚動任何一個人,單人獨行的離開了杭州城。

這一路上,在崔平心裡的某個地方安十分不安。曆來攔駕喊冤是大不敬,萬一驚動了聖駕,一個弄不好便是要掉腦袋的。雖然玉郎是當今聖上的親生兒子,可是皇上他並不知情,況且當年皇上殺子的情形還曆曆在目。

如果可以,真希望皇帝能把這個兒子給忘了,讓他永遠流落民間過平淡的生活。玉郎——這個在殘生相偎相依的孫子,這個身份尊貴且複雜的孫子,怕是要離她遠去了吧!

……&……

切一片西瓜四五兩,真正的薄皮脆沙瓤。當四合院的茶房飄著茉莉花兒香,夏天的炎熱全部被遺忘掉。酌一杯佳釀漂遠方,胡同裡酒香醉人腸……這便是京城。經過幾十天的長途跋涉,我們總算到了。

提到京城,真不愧是天子腳下,城內的繁華不是沿途的任何一個州縣可以匹敵的。

看著這欣欣向榮的太平盛世,我不禁心澎湃。站在城樓上衝下麵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出內心的呐喊聲:“京城,我們終於到啦!”

管才拉拉我的袖子道:“玉郎,快下來,咱們彆誤了正事。”

“對哦!”

我承認,年齡的差距總是在某個你認為最愜、意最激動的時候顯現出來。看著麵前比我大出近十歲的管才,是要穩重得多。

管才將我拉到一僻靜處道:“京城內看似歌舞升平,但守衛嚴密。你剛才在城樓上一聲吼是舒坦了,可你看見那些守衛的神情沒。若不因你是小孩子,他們早把你帶走了,由此可見皇帝住得地方不知比這兒嚴密多少倍。”

我點點頭問:“咱們既然來了京城,下一步該做什麼?”

“等待時機。”

我對京城一切不熟,隻能聽管才的安排。那知道這一等足足等了有大半個月之久。住客棧吧,京城的客棧貴著呢,不多時我們手上的銀子就變成幾個銅板。

不得已之下隻好找了間破廟落腳。破廟顧名思義,破敗不堪,不僅漏風還漏雨,加之北方的天氣比南方乾冷、多風沙,每次風吹在臉上都有刀割般的感覺。我不禁抱怨道:“咱們是上京城告禦狀為民請命來著,怎麼落得像喪家犬一樣了。”

管才道:“又不是沒吃過苦,怎這點磨難就受不住。”

我想辯解,可是在起身的一瞬間驟然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急忙拉住管才的胳膊道:“管才,我不舒服。”

他見我精神不振,麵色潮紅,猛地覆上我的額頭道:“你生病了,在發燒。”

“好像是吧。”我把臉頰埋入他的掌心,貪婪的享受他手心傳來的清涼。

“走,我背你看大夫去。”

“不用了。”我拉住他道:“看大夫更費銀子,我躺一會兒就好了。”

管才汲了水,將袖子打濕覆在我頭上。他道:“都怪我沒好好照顧你,隻知道帶你跟著我晝夜奔波,卻忘了你還是個孩子。”

“孩子麼?”我自嘲的一笑:“除了阿婆,已經好久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想到阿婆我不禁悲從中來,“我好久都沒見她了,也不知她過得好不好。如果我當時不那麼衝動,如果我能狠心一點,躲在屋子裡當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看見。或許我還能跟阿婆在杭州過安穩日子。”

“那你後悔了嗎?”管才問。

“沒有。”

管才一曬,輕輕的撫著我的臉道:“好玉郎,我管才果然沒有看錯人。”過了一會他道:“我已經打聽到了,皇上預往皇覺寺上香祈福,日子就定在三日後,到時咱們就混在人堆裡等著皇上回來。”

我掙紮著爬起來問:“真的麼?太好了。”

“千真萬確,所以這幾天你儘快把身子養好了,咱們才好行動。”

……&……

三日後,廣德門外的一隊禁軍成二字排開。

——“皇上起駕!”

隨著太監特有的嗓音拖著尾韻,一幅儀仗隊伴著一輛明黃色的禦輦緩緩駛來。隻見領頭的劉林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模樣十分的威武。原來,他一路跟隨明璋走來,已被明璋從一介武夫提拔為了禦前侍衛統領。

京城的百姓都不是沒見過世麵來的,知是皇上的車輦迅速的跪在兩側叩拜,低下頭不敢視天顏。管才拉著我躲在人群中,亦端正跪著。

這一刻很安靜,安靜得隻有車軲轆與地麵摩擦的聲音。遙記得聽年長的同窗們提及過,先帝爺在世的時候也巡視過疆界。一幅儀仗前不見首後不見尾,遠遠望去真如一條蜿蜒的蛟龍橫空出世,也隻有天家出行才有這般風景。

我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了一眼,隻見皇帝身著明黃色緙金九龍緞袍,袍襟下端繡江牙海水紋,端坐在禦輦中接受萬民朝拜。再抬頭,隻見他頭戴通天冠,十二旒白玉珠垂在麵前,遮住龍顏。

“大膽刁民,敢視天顏。”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十二旒白玉珠後麵的怎樣一張容顏,就聽聞耳邊傳來一聲嗬斥,一隻大手掐住我的後頸,狠狠的往地上按。

——砰!

是地麵與額頭的親吻聲,一股帶著鹹腥味的液體順著我的額頭緩緩流向了地麵。我能感覺到有沙子被蹭進額頭上的皮肉,鑽心的疼著,疼的我全身一陣顫栗。

出於本能,我拚命的扭動身體,希望能從那隻大手裡掙脫出來。可是對方似乎不給我這樣的機會,我越掙紮那隻手收的越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蔓延上來,像是在夢裡,夢裡曾經也有這樣一隻手掐住我的脖子,要至我於死地。

“救……救命……”我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那人一怔,立刻鬆開手道:“大膽刁民,給你點教訓而已,亂嚷什麼,誰要你的命了,也不怕驚動了聖駕是要掉腦袋的。”

管才立刻打圓場道:“我家小弟年幼無知不懂規矩,還望大爺見諒。”見那人走遠,又扶住搖搖欲墜的我小聲問:“你還好吧?”

我順勢搭上他的胳膊道:“放心,還撐得住。隻是皇上已經走遠怎麼辦?”

管才猶豫片刻,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再次將那個記載張義敏罪行的小冊子交到我手裡,鄭重其事的對我說:“一會我去攔住聖駕,引開侍衛的注意力,你想辦法務必將這本冊子交到皇上手中。我父親的仇和我一生的興衰榮辱,還有歡寧父母和全杭州百姓就指望你了。”

“可是……”還沒等我說出口,管才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管才……”

就在這時,他已經衝到人群中間對著禦輦跪下,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籲。

劉林打馬停促道:“皇上出巡,何人在此造次?”

“草民管才叩見大人。”

劉林把管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黃口小兒,本官念你年幼無知,且不與你計較,你退下吧。”

“大人!”管才膝行上前道:“稟大人,草民並非有意驚動聖駕,此番的確是有要事稟告,請大人給草民一點時間,讓草民麵聖陳情。”

“這……”

此時,陪同出行的九門提督吳德建也打馬上前。皇上出巡非同小可,九門提督負責的就是京城的治安,他可不像在這時候出什麼亂子。

吳德建道:“這刁民好大的膽子,聖駕也敢攔!來人,先給我拖下去再說,免得驚動了聖駕大夥都吃不完兜著走。”

“慢著!”管才臨危不懼,道:“懇請大人給草民一點點時間,讓草民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