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訂一張最近去延城的機票,急。”
“十分鐘給你消息。”
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的緩慢,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著,蓄勢待發。
“最早的班機到淩晨五點了。”
“我知道了。”
低沉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方奕的心也跟著一沉,雖然此刻自己沒有和他在一起,卻也被那透過電話而傳來的低壓所壓迫著。
“......”電話裡的沉默,方奕瞬間就明白了他想乾嘛,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喂,從這到延城開車少說也有七百多公裡,你可彆說你要開車自己去,再大的事,你也給我等到五點的飛機去,我已經給你訂票了,這一路上幾個極速彎道,又是夜路,你彆發瘋。”
急切的吼叫聲被掐斷遏製,整個車廂中歸於平靜,溫墨不是不知道好友對自己的擔心,任何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自己現在選擇開車去是多麼的不明智,畢竟自己開車並不比飛機早到,可溫墨更清楚此刻的自己不需要理性,自己隻想見到七安,延城的事肯定是瞞不住了,所以自己必須儘快趕到她的身邊,自己絕不能讓她獨自麵對。
黑色的車子積蓄了所有的馬力極速而出,暗夜歸於平靜,隻留光暈下微粒載浮載沉。
滴答滴答的聲音仿佛由虛轉實,終於將睡夢中的人兒喚起。一個姿勢保持的太久,時七覺得自己右半個身子都是沒有知覺的,直直的坐起來,透過窗欞看向外麵,瓦簷上積聚的雨珠圓潤晶瑩,搖搖欲墜。
渾渾噩噩的兩天,是時候去看看她們了。打開房門涼意襲卷全身,可這樣的冷卻讓時七覺得熟悉,在鶴城的幾年,時七真的快要忘記延城了,忘記這裡的人,忘記這裡的空氣,忘記這裡的冷。
在這裡不好卻也沒有壞到極致的生活,苦澀中卻總還有那麼點讓人難以忘懷的人和事。畢竟這裡有家,畢竟這裡有親人,哪怕親人的溫暖不是那麼的溫暖,如今卻真的是物是人非矣。
環山公交上,除了司機,就隻有兩三個乘客,時七便是其中之一,車子緩緩停靠在終點站,下車,靜靜地抬頭看了看公交站牌,鐵質的公交站牌已經生了斑斑鏽跡。
已經關門的公交車門又再次打開,“姑娘,最晚的公車是下午四點。”許是看到時七一人,又滿臉的悲戚,來這裡的人誰能有好心情,司機不免好心提醒了下,都是悲傷世上人。
“謝謝。”回過頭的時七扯出一絲笑容道謝,也不在意究竟這笑容能不能稱之為笑容。
踩著台階一步一步而上,這是時七第二次來這裡,卻記得異常清楚。天空又飄起了細細的雨絲,撫在臉頰癢癢的。當時外公下葬的時候就是合葬形式的,墓碑上為外婆預留了名字,如今那名字也和外公的一樣,代表著逝去。
在時七這樣的年紀,本是不能理解死亡也不用麵對永遠的離彆,可時七一一經曆著,自己僅存的溫暖除了來自溫墨,就是姥姥所給予的,之所以生活沒有糟糕到極致,姥姥功不可沒。
時七以為自己是有機會的,雖然去了鶴城,可總會在某個時間再回來的,開開心心,和溫墨一起,看看姥姥。
如今這樣的場景是時七從未想過卻真實存在的。
姥姥,對不起,我讓您傷心了!
旁邊跨出幾步,那個女人的照片清晰的印在上麵,時七的眼淚終於和漸大的雨勢混合在一起,“你這個女人,還真是狠心,你生了我,沒有給我一個完整的家,以為把我托付給彆人你就可以逃脫責任了麼?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
時七一點都不想恨她,恨人是需要力氣的,就如此刻的自己,所有的精力透過那殘忍的話語被吞噬殆儘。
靠著墓碑緩緩坐下,觸目可及就是溫馨的照片,活著的時候,本該是最親密的兩人卻有著遙遠的距離,如今大概也隻能以這樣的方式才算是一點點的靠近,儘管有些自欺欺人。
冰冷中,尋著一絲暖意猛然驚醒,本該在鶴城的人卻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看著驚醒的人兒眼中未褪的迷意,積聚起來的怒意在這一刻都成了無奈。
“你怎麼這麼任性?”淡淡的聲音出來,沒有了生氣,有的隻是歎息與無奈。
“七安的任性是溫墨給的。”隨著這句話時七的意識漸漸回籠。
時七在心裡默默地說著,七安已經不存在,那麼從此以後自己也沒有了可以任性的資本。
溫墨驅車一夜趕到家裡,看到有人的痕跡,就知道時七肯定回來,又不間歇的來到這裡,入眼的就是那個隻穿著單薄校服靠在墓碑那安靜的閉著眼睛的人兒,被雨打濕的頭發貼在額頭,距離幾步之遙,卻緩解了溫墨一整夜的緊張,在看到她的這一刻全部消散。
聽著她的話語,眉間幾不可聞的微皺,卻被女孩的動作很快的牽引而來不及多想。
被之前大雨打濕的衣服,在時七睡過去的時間裡,潮潮地貼在身上。感覺到自己蜷縮著的雙腿針紮般的痛麻感,也不想自己此刻的樣子完全暴露在溫墨的麵前,時七扶著墓碑緩緩的站起來,刻意去忽略另一隻手臂上溫暖的觸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靠近。
“走吧。”所有的情緒到了極致最後隻化為了簡單的兩個字。
男子的外套覆蓋了校服,更顯身旁人的嬌小。
一個不急著追問,一個不急著解釋,默契的朝著出口走去,地麵的水鏡倒映著兩個人的身影,虛虛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