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1 / 2)

“所謂聖痕,就是神官們信仰虔誠的標記,代表他們在抵抗異端侵襲時戰勝了邪惡,是聖主的青睞與賜福!”

菲利普斯一貫平板的語氣裡多了許多熱切與激動,埃克特滿臉不敢置信,喬伊斯則湊在最後一個角上興致盎然的盯著看。

艾爾洛斯頸側出現了條類似紋身一樣的荊棘圖案,淺淺的淡金色,從鎖骨處延伸至動脈處,三位來撈人的“保鏢”爭前恐後擠著欣賞。

“哪怕主教級彆以上的高級神官也不是每位都有幸能得到這條賞賜!”苦修士首領的歎息中多了幾份“逆子居然出息了”的感慨。

單憑這條聖痕,艾爾洛斯·梅爾就已經完全滿足聖子必須“信仰虔誠且堅定”的要求,屬於吊車尾變成偏科生,他未來的成就也絕不僅僅局限於某地低階神官。

至於說聖子候選本人的想法嘛……

大約就是這個表情“(? ?)”

啥啥啥虔誠?他隻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死在故鄉以外的陌生地方罷了。

考試前偷偷摸摸在大賢至聖先師塑像前擺上一顆蘋果就是他對滿天神佛唯一的敬畏了,嗯……學英語的給孔夫子上供,哪裡不太對但好像又沒有什麼不對。

除本人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很高興。

聖騎士長完全沒想到走投無路之下抽的這支簽也有翻身的可能,一時間茫然不已。母親隻是個已經人老珠黃不再受寵的普通情婦而已,又沒什麼實力強橫的娘家撐腰,父親用一個“聖子候選”的聖騎士長職位就輕飄飄的打發了她一輩子的儘心伺候,想來也不會有多上心,就……白撿來的彩票竟然中了頭獎?

“先回塔樓,大人需要休息,菲利普斯,從明天起咱們還是幫大人強調一下通用禮儀吧,其他的東西對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假裝沒看見少年身上那件滿是塵土的執祭罩衣,不過滲透了罩衣的汗水卻沒法繼續忽略。

埃克特忽然意識到聖子候選方才出現時的驚恐萬狀恐怕另有原因,他提起重劍朝那個方向走去,十幾步就到了頭,麵前是光滑一片的通體大理石牆。

“菲利普斯,事情嚴重了,你覺得究竟是什麼異端,能單獨開辟出一個空間,甚至差點要了聖子候選的命?”

他用重劍捅了捅牆壁,聲音沉悶,是實心兒的沒錯。

苦修士首領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他抱起已經閉上眼睛的艾爾洛斯對另兩人道:“你們都不要繼續留在這裡,剩下的事交給我處理。耶倫蓋爾出現異端的消息決不能傳到其他教派耳朵裡去,真正的情況隻能交由教宗冕下裁定。”

究竟是異端,還是邪神本身,他不願意去做那個猜測。

這裡可是耶倫蓋爾修道院!重點在於修道院!

埃克特和喬伊斯迅速遠離聖子候選出現的地方,三人匆忙返回塔樓,夜風一吹艾爾洛斯立刻醒過來打了個噴嚏,整個人抖得像片寒風中的枯葉。

這回可沒人再照顧少年害羞的小心情了,菲利普斯親自把他摁在浴池裡泡暖和了才撈出來,好在他掙紮著獲得了自己換衣服的許可,總算沒有丟太多人。

“那些聲音,在牆壁裡。”上下牙不再顫抖,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令人匪夷所思,“在孤兒們集中居住的區域裡。”

“所以您也是從牆壁中逃出來的?”喬伊斯抱著法杖背對著他詢問,明知道他看不見艾爾洛斯還是搖頭:“不,耶倫蓋爾還有一層地下結構,我的空間出現了重疊與錯位。至於說為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點猜測。”

孤兒們住在倉庫外,很合理但又非常不合理——出於節省空間的角度考慮,它或許是合理的,但是一個寧可餓死佃農和孤兒也絕不打開倉庫發放陳糧的神父,能相信餓極了的孩子們不會偷偷溜進去偷吃嗎?先不說那些年齡更大跟具備行動能力的大孩子,隻小胖子達達一個,執祭們恐怕就看不住。

所以那位喜歡在背後和人說話的小朋友把他引入了倉庫,而倉庫裡也一定存在著其他不可名狀之物被自己不慎接觸,這才有後麵那條詭異的通道。

邏輯上來說,這個順序是合理的。

換過內袍聖子候選又被苦修士首領提著硬塞進被褥裡,這一夜的驚險對他來說太超過了,也許是那道聖痕的緣故吧,菲利普斯此時的表情堪稱“縱容”:“您好好休息,我會致信教宗冕下說明情況,同時聯係巴彆爾領主教費南迪閣下前來儘快一同舉行彌撒儀式。等儀式結束今後就不會再有可憐的孩子無法安息了。”

艾爾洛斯動了一下,此刻他隻能祈禱這種安息彆是物理上的“安息”:“包括其他長期住在地下室的孩子,要給他們清理一下居所,換掉被汙染過的衣物被褥,還有,他們常年與異端接觸,也不知道會不會遭受侵害。我想弄來一批大蒜,實在不行檸檬子也湊合,單一某樣砸碎了混在水裡服下去,連服七天,這樣就能驅除掉可能藏在他們身體裡的異端。”

不,這驅的其實是寄生蟲,隻不過大蒜作為重要香料,檸檬作為重要調味品,一窮二白兜裡一個大子兒也沒有的聖子候選實在弄不來足夠每個孩子的使用量。眼下正是個好機會,以他的私心儘量救治那些無辜的孩子,聖光教廷還可以將此舉掩飾為針對孤兒們的福利實則行“驅邪”之事,裡麵外麵都光亮。

菲利普斯眼前一亮,如果沒有聖子候選主動提出這個辦法,截至今年耶倫蓋爾範圍內的所有孤兒真的就隻能分批分次逐漸“安息”了,哪怕裁判所也很難對這麼多著實無辜的孩子下手。好在還有其他手段——“這個法子是從哪兒來的?煉金術的知識嗎?”

艾爾洛斯:“嗯……”

煉金術應該不講這個,再說了原身也沒怎麼學過煉金術,他還隻是個小雜工。

“不是煉金術,煉金藥水對異端侵害收效不大,我以為你們都知道?是這兩天閱讀時發現的,一百年前索爾領主教用大蒜汁和檸檬籽驅除了一方邪祟,那麼吃下去同樣能起到效果。”

大蒜是廣為流傳的驅邪之物,檸檬麼……屬於低費的下位替代。民間確實有用這些東西治療寄生蟲的土法,隻不過不是在這裡。反正菲利普斯不會深究,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家夥隻想找個東西替教廷遮醜,但凡能遮住,具體是塊布還是彆的什麼,隻要教宗冕下不在乎,聖主就不會在乎。

等寄生蟲被打下來,就它們那隨便長長見不得人的模樣不是異端也要成異端,有巴彆爾領主教親眼見證“異端”被驅除,這些孩子才能小命得保。

至於說剩下的……沒有現代藥物的乾預,寄生蟲病就是一種極難治愈的疾病。畢竟蟲也是生物,是生物就會頑強的繁衍後代以保存基因,它們廣泛存在於土壤與生水中,隻要不徹底改善環境糾正不良習慣,那就算治好了也會有複發的高概率可能。

目前隻能在保命的前提下與少量體內寄生蟲共存了,彆無他法。

另外,一個小小的聲音從艾爾洛斯心裡鑽出來,他想把福裡安那家夥趕走,或者換個擁有人類基本道德感的人來管理耶倫蓋爾。

聖子候選自己是無法直接接手這家修道院的,聖選一天沒有結束,他的未來就一天沒有歸處。隻有角逐出最終的優勝者,其他人才能體麵離開這場風光的遊戲。想要讓更多修道院比納粹集中營做得有人性,他隻能向上走,直至走到教廷權力的頂端。

問題是……艾爾洛斯傷心的想,他真的不是那塊料啊!看個推理小說都總要猜錯凶手,就這種本事還想染指政治,就好比用土豆搞玉雕,那真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夠快。

至於說拿出些驚世駭俗的工藝技術給這些中世紀土包子一點點現代文明震撼以此博得政治資本……咳咳,他一個學英文做翻譯替人寫作業的,純屬理論上的巨人,實際上的矮子——道理我都懂,但我完全不知道這個結果是怎麼得出來的,就算你給我講,我也隻能用清澈的眼神回以愚蠢的答案。

再說了,就這三天的生活體驗他也能看得出來,煉金術加持下中央大陸的魔法科技水平很可能並不低。馬車上嵌得有玻璃,耶倫蓋爾那麼多通體大窗戶用了多少平板透光材料?隻這一項就能證明吉魯克公國至少有一條完整的工業產業鏈,工業基礎是存在的。

所以,那些從小說裡學到的穿越必備技能根本就用不上。

還有佃農,在這個年代,想讓農民日子好過些,一是提高種植業的產量,二是期待國家管理者還願意做個人。否則就算能種出一地金豆子,餓死的平民也一樣不會少。

——整件事就像條爬滿了虱子的華麗長袍,它很美,材料貴重工藝複雜,但是想要拿起它清洗的人卻找不到能夠下手的地方。

“唉……”

聖子候選的歎息被解讀為同情與憐憫,菲利普斯簡直恨不得把他捉去當成親兒子養了:“調撥物資的事,我會去和各區主教協商。如果用大蒜確實在價格方麵遠超預算,不過檸檬沒問題,巴彆爾領南部就是吉魯克公國的檸檬主要產地,品相差一些的應該也能用。”

“可以不要鮮果,榨過汁的果渣也行,我隻要裡麵的種子。”艾爾洛斯怏怏不樂,滿心都是事的苦修士首領沒有精力去理解少年人的小心思,他隻能一再保證會儘快解決,然後果斷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