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2 / 2)

艾爾洛斯試了幾次也無法突破護崽心切的埃克特,最終隻能悻悻放棄:“好吧,我不看,埃克特你替我看。”

“斷腿的截麵是什麼樣,灌木中血液多嗎,拖拽的痕跡具體朝著哪個方向。”

聖騎士長一滯,他本想說這種驗屍的事自有福裡安神父安排人去做。奈何聖子候選非常執著,他不得不走到那條腿前按照要求仔細看了一遍。

“梅爾大人,截麵光滑,皮膚和肌肉之間是鬆的,灌木中血液味道不重。至於拖拽的方向,已經有苦修士們過去看了。另外,還是讓喬伊斯陪著大人您先回塔樓等待吧,調查一旦有進展我就會讓人把消息送過去。”

種種跡象表明這條腿是老人死後才被砍下來的,灌木叢也不是第一現場,凶手很可能就是逆著痕跡一路將腿拖到這裡才丟棄,所以追去查看的都是苦修士沒有執祭和修女。

出了人命,事情的性質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由於是在修道院內發生的凶案,複雜程度比他處又上了一個台階。艾爾洛斯震驚的看著執祭們就地將斷腿搬走後開始鏟平灌木清理草叢,竟然完全沒有保護現場的想法……

“不是,這就完了?”刺鼻的血腥味也沒有殘酷的現實讓人震撼,少年指著草叢對所有人道:“你們這樣會讓凶手留下的線索全部消失,還有個人處於失蹤狀態,不找了嗎?究竟是誰殺了守門人,也不查嗎?如果查不出來,找警……”

他卡住了。

是了,這個世界裡沒有種花家兔子們普遍理解的“警察”,維持秩序的一般隻有治安官以及他從地方招募的民兵。很難說清楚那些“民兵”與地痞流氓之間的區彆,反正大家就算倒黴遇上麻煩也不會想著要去找他們——除非他想在被小偷光顧過後再被劫匪光顧。

至於說軍隊,額,原身的記憶裡沒有這方麵內容,不過艾爾洛斯能夠根據藍星上的曆史推斷出個大概。

王室將土地分封給貴族,貴族再將土地分給騎士,需要打仗的時候,騎士自備馬匹輜重裝備和侍從跟隨領主。總之,聽上去就跟鬨著玩兒似的,戰鬥力也可想而知……扔在種花家二千多年前的春秋時期都會被普通諸侯國吊起來打。

“梅爾大人,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將事情壓下去不要傳揚到敵對教派耳朵裡。您也該成熟些了,不過是個守門人和一個佃農,就算今天沒有被人殺死,也許明天就會倒在路邊水溝中死去。聖光是公平的,死亡也是公平的,您也該看看自己身上屬於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長袍,想想您該做的事。”

福裡安神父由執祭托爾扶著來到眾人麵前,原本已經有了血色的臉再次變得蒼白。

周圍的執祭無不點頭認可他的話,就連一部分聖騎士也這麼認為。

聖子候選一路上作的妖就沒停過,可想而知這隻不過是他又一次任性罷了。

艾爾洛斯茫然環顧四周,沒有人覺得死者的冤屈應該被洗刷,沒有人覺得需要花力氣挽救還有可能活著的佃農。他就像是下錯了站的旅客,眼神裡除了迷惑還有對整個世界的陌生。

“你們在說什麼啊?有人!在耶倫蓋爾殺了人!甚至不止一個!可以就這麼放過?!”他出奇的憤怒,頸間荊棘狀的聖痕跟隨情緒波動一並閃爍:“那是兩條命!不是兩把野草!”

憤怒到極致,人反而會冷靜下來,刺目的白光具象化為一片荊棘,纏繞住所有不以為然的冷血看客。艾爾洛斯知道自己為什麼憤怒,也知道那個真正的理由不能被宣之於口,他甚至不能再讓那些荊棘表現得更有攻擊性。多可笑啊,對人權對生命最基本的尊重在這破地方居然是個沒有人會在意的笑話,比起兩條命,他們更關心教廷的臉麵。

埃克特驚訝的看著同樣在自己麵前繞了個圈的鉑金色荊棘,他忍不住伸手碰觸了一下,溫溫的,軟軟的,很有幾分可愛。但是一旦當他抬腳想要從荊棘叢裡走掉,那些玩具似的枝條便會立刻硬化變成銳利的刺,大有誰敢亂動就紮誰的架勢。

孩子氣的阻攔。

“呼……”

艾爾洛斯反複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和這群已經壞掉了的人發脾氣。焦躁是沒有用的,隻會讓人覺得自己古怪,並不能達到目的。

“這裡是耶倫蓋爾,是教廷僅次於聖地的、最神聖最重要的地方。在這裡居然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命案,死者甚至還是聖光的信徒。如果不能抓到凶手阻止他進一步犯案,你們對得起在天上俯視著我們的聖主嗎?對得起信徒的信任嗎?對得起耶倫蓋爾屹立千年不倒的時光嗎?巴掌已經打到臉上了,打到臉上了!”

說一千句一萬句,終究抵不住一句“進一步犯案”,執祭們的神色變了。

凶手殺了一個守門的瘸老頭和一個年輕的佃農(存疑),福裡安神父和聖地來的大人們固然不必憂心,但是他們這些底層神職人員呢?今天死了兩個不足為道的人,明天目標會不會轉移到他們身上?說到底,普通執祭的生活也沒比佃農好到哪裡去,無非一天三餐能夠果腹而已。

“您難道忘了嗎?”福裡安神父無奈微笑:“梅爾大人,佃農們可是已經將您準備散播賜福的事情傳揚出去了,最快不過後天,耶倫蓋爾內外都會擠滿前來接福的窮苦人,如果不儘快讓一切恢複原狀,到時候可是會把他們嚇到的,這與您仁慈的初衷背道而馳。再者,死去的人總趕不上活人重要,既然追查凶手,您覺得誰去冒這個險比較合適呢?”

人總是會在不乾係到自己時表現得格外道德高尚,如果自身利益或是潛在利益有可能因為高尚的道德遭受損害,風向自然而然將再次迅速發生改變。

已經有執祭發出不滿的聲音了,他們認為聖子候選不應該強迫無辜的人介入這樁凶殺。

“等事情都結束了再查也不遲吧,橫豎都是為了聖子候選才舉辦的活動……”聲音不大,其中埋怨的意思半點不打折扣。

艾爾洛斯深吸一口氣,在埃克特越來越驚訝的目光中向前走了一步:“我去冒險,爭取在三天內找到殺害守門人的凶手。但是我要求所有人在這三天之中如非必要不得擅離,否則……”

他露出小獸初生的利齒:“否則一概視作叛教!”

福裡安神父像是看著一個任性胡鬨的孩子一樣看著艾爾洛斯,他臉上的微笑就沒有消失過:“這可叫我怎樣說?顯得我逼迫您什麼的,是不是不太好。”

這一次艾爾洛斯沒有再裝傻把話題圓過去。

他轉過臉看著神父的眼神極其銳利:“不必對我使用激將法,耶倫蓋爾變成這幅樣子,您在其中的‘功勞’,隻大不小。”

少年身形單薄聲音清澈,脊背硬挺目孕神光:“我不能允許有人在我麵前殘害信徒、踐踏聖主帶給我們的榮耀。做出這件事的人必要付出代價!”

隻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想要駁倒一群信眾就隻能表現得比他們更虔誠更狂熱。

混在人群裡給福裡安充當人形拐杖的托爾執祭不由在心底感歎——神父沒有說錯,梅爾大人真就是個心地柔軟善良的大孩子,他是最合適成為聖子的候選,同時也是最不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