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賣酒的 所以我隻買酒(1 / 2)

喬木 詞弈 5423 字 10個月前

喬沉淩晨的時候昏昏沉沉起來,皺著眉去燒了壺熱水。

喬沉沒錢,他租的是個小單間,一室一衛,衛生間就是一個蹲坑和一扇門,彆說熱水器了,連個盆都沒有。

雖然冷,但是喬沉也實在受不住身上這一股膩人的味兒,就耷著個眼坐在床上聽著煤氣灶上的鐵壺裡的水跟炸雷似的響。

水聲停了,喬沉起來把壺裡的水沿著壺嘴倒進了個桶裡。

桶沒裝滿,他又弄了幾瓢冷水進去,手和楞和楞,溫了,才一跨步,站在一個紅色的大塑料盆中央,用剛剛那個水瓢一瓢一瓢地往自己身上倒水。

水一衝,風一刮,喬沉一身的雞皮疙瘩都浮起來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下邊兒,覺得自己真是賤透了。

這都能起反應。

浪/蕩身子硬骨頭。

喬沉沒管它,直接跨出盆,拿著水瓢往水龍頭底下一放,掂了掂,一整瓢冷水“嘩”一聲——

清心寡欲,滿地浮沫。

他又重新回盆裡把身上的泡沫衝乾淨了,擦了擦,一跳一卷,跟個蛹似的,裹被子裡睡回籠覺去了。

等他再睜眼,已經是早上八點了,喬沉一骨碌爬起來,套上了衣服就往外走,順手還把昨天的臟衣服丟進了洗衣機。

女鬼要看著這一幕絕對覺著喬沉是瘋了,熱水器都不買,卻花錢去買個洗衣機。

喬沉當初買這個洗衣機,用的也是牙都咬碎了才從牙縫裡摳出來的錢。沒辦法,他洗不了衣服,夏天的還好說,冬天的他真洗不了。

喬沉合上洗衣機的櫃門,習慣性地把左手舉到空中看了看。

還在抖。

他歎口氣,走了出去。

到了KTV,女鬼見著他就大聲嚷嚷:“你怎麼才來啊!客人等你好久了!”

喬沉皺眉看了眼時間。

才九點,哪來的客人?

再說了,就算有客人,誰會專程來等他這麼個不開竅的竹子?

喬沉雲裡霧裡地跟著到了包間門口,女鬼抬抬下巴:“酒車已經在裡麵了。”

喬沉推門進去,就跟林子對上了眼。

“老板。”喬沉笑笑,“您找我?”

林子把屏幕上的歌關了,包間裡忽然就安靜了下來,有點發悶,頭上的迪燈滑稽地變換著顏色,像個不合時宜的小醜。

林子抬抬下巴:“拿酒。”

喬沉乖順地走到酒車旁:“您要哪種?”

“你喜歡哪種?”林子問。

喬沉頓了頓,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仰頭笑了一下:“我不喝酒,不能喝,酒精過敏,但您要非說我喜歡——”

喬沉彎下腰,從酒車中間拿了瓶跟昨天一樣的紅酒:“這個吧,貴,提成多。”

這話太坦誠了,風險五五分,得看客人心胸,有人覺得這是率真坦誠,但要遇著心眼小的,得以為喬沉這是拿他當冤大頭。

喬沉舉著酒,眉眼彎彎地看著林子。

林子也沒想著喬沉會這麼說,挑挑眉,笑了聲:“那就它。”

喬沉麻溜地開了酒,給林子倒了一杯。

酒杯輕輕觸著林子麵前的桌子時,林子忽然拽住了喬沉的手腕。

喬沉一僵,咽了口口水:“老板——”

林子自他手腕往下,捏住了杯口,抓娃娃似的把杯子吊起來,抿了口酒才淡淡說:“坐。”

喬沉想推辭,林子又重複了一遍:“坐。”

喬沉坐下了。

林子一手端著酒杯,另條手臂搭在沙發背上,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喬沉。

喬沉抿了抿嘴,露出了個笑,也不怵,任林子打量。

像在挑貨物,喬沉想,可我又不賣。

林子好像看穿了喬沉的想法,笑了一聲:“沒有冒犯的意思,隻是覺得你很漂亮。”

漂亮。

從小到大他們都誇喬沉漂亮,喬沉倒不覺得這個詞兒有什麼冒犯的,但架不住有年紀小的、不懂事兒的,就拿這個詞兒來羞辱他。

喬沉試圖從林子的眼裡扒拉出一點作弄的神態,可惜頭頂上的光一直綠切紅、紅變黃的,晃人眼睛,連帶著林子的瞳孔都是五彩斑斕的,看不出情緒。

喬沉還是決定直言:“老板,我就一賣酒的。”

言下之意:彆的都不賣。

林子一商場上的狐狸,不可能聽不懂這個。

“所以我隻買酒。”林子舉了舉酒杯,一仰頭,喝光了。

喬沉鬆了口氣,笑容都自然了點,手腳麻利地給林子又倒了一杯。

林子這次沒接酒杯,從旁邊撈了個話筒遞給喬沉:“會唱歌嗎?”

得了林子一句準話,喬沉整個人都鬆快了,一時之間都顧不得客氣,接了話筒就點了首歌。

他點的是首挺小眾的歌,叫《見鹿》。

林子端著酒杯靠在沙發上聽喬沉唱。

“我見虛無饋贈,見愛意腐朽/懷疑可自救,入苟且之丘/見嗔癡貪慢,賦閒的骨頭/消費世間情分,但無謂失守......”

喬沉的聲音挺低,音也準。林子側著頭聽他唱,手裡那杯酒不知不覺就見了底兒。

直到最後一句“這半生已知不罕有,無知才長久”落了地,林子才笑了聲。

“人生才開頭,什麼半生不半生。”林子笑著搖搖頭,“小年輕的歌。”

喬沉挺喜歡這首詞的,這麼一聽,有點不服氣,可惜堵在喉嚨不敢說。

他那句“酒精過敏”已經是明著撒謊了,喬沉現下要再梗著脖子嚷嚷,那就是恃寵而驕、不識抬舉,是僭越。

他扯了扯嘴角,側過身去點歌。

點歌台離在喬沉左手邊,他懶得起身,就把上半身往那兒靠,跟個射線似的延伸出去,末了回過頭:“老板,你唱什麼?”

林子目光在喬沉的腰身上停滯了一瞬,搖搖頭:“我不唱。”

這話就跟“隨便”一樣讓人難辦。

喬沉的手頓在半空,伸也不是縮也不是,求助般地看向林子,讓他給自己一個準話。

林子笑了聲:“隨你吧,你想聽什麼、唱什麼,你就點。”

林子這麼說,喬沉卻不能這麼做。

這肯定不能真由著他,他得揣摩,揣摩老板、客人、金主的心思,揣摩他們想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