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安 “什麼?”趙離辰……(1 / 2)

“什麼?”趙離辰大概猜到了是誰。少年的事,他已從阿九處得知詳情,也認為此人疑點頗多,於是擺出一副兄長的架勢,“太清,此事不妥。若是宵小之輩,豈不威脅我等安危?尤其是你。我可以替你運回去,不過,是運到大理寺。”

“不可,那是我流落在外的大侄子,渾身是傷,已經奄奄一息了。”

“他怎麼就成你大侄子……”

“你護送我回京時,碰巧在半路遇上了,我見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於心不忍,就收留了他。”

“你這……”

康旻再次打斷趙離辰,可憐巴巴地望著他,道:“子玄,幫幫我,回頭替你覓良妻。”

趙離辰擺擺手,無奈道:“良妻倒也不必,我怕你替我覓得一母夜叉。也罷,回京後我會派阿九阿六守著他,你安心應付南渚,好給陛下交差。但我先把話說在前頭,他若敢犯事,我就立刻綁了他。”

康旻聞言忍俊不禁,想起先前阿九說的話,心道:果然,什麼樣的將能帶出什麼樣的兵。

“成,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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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稍慢,四日後才到京華。

康府大門前,一女子麵容明麗,淺染粉飾,梳著隨雲髻,戴著桃木簪,身著素色便衣,來回踱步,目光還時不時地掃向遠處街道。

不一會兒,馬車打遠處而來。康旻被出岫扶著下了馬車,見到那女子,蒼白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顏,道:“許久不見......”

“‘甚是思念’,我知道。快把披風拉緊一點。”康夏冰無情地打斷康旻,蹙著柳葉眉,上前為她披上披風,又替她攏緊。

“哈哈,不是,我是想說,許久不見,你怎麼又老了。”康旻沒心沒肺地笑道。

康夏冰白了康旻一眼,不作理會,有些不滿道:“怎麼瘦了這麼多?臉上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你在蒼州是糟了饑荒還是糟了人禍,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一回京就對上了康夏冰的碎碎念,康旻一個頭兩個大,悻悻然地撓撓頭,回避了問題,隻道:“跟你說正事。我在蒼州撿到了一個孩子,我看他可憐,把他帶了回來。你叮囑王嫂把東院收拾出來,讓他住進去吧。”

康夏冰的目光“唰”地投向康旻,康旻了然,解釋道:“你放心,我覺得那孩子沒問題。他身上有多處重傷,多日以來未請大夫,不知傷及根本否,姐姐,再拜托拜托你……替他看看病吧。”

來曆不明、滿身是傷,康夏冰就奇怪康旻是如何看出來那孩子沒問題的了。但康旻再三堅持,她最終還是應下了。都說醫者仁心,事實上,她救人從不問尊卑對錯,她認為她的責任在於醫人,至於其他事,就留給該管的人來管吧。

薑守元尚未明說恢複康旻原職,於是她回屋換了一身素衣,未作休息便直接進宮麵聖,與薑守元寒暄完後又徑直去了鴻臚寺商討南渚事宜——明日康旻就要去跟南渚使節談判,時間相當緊迫。

少年則被帶進了康府,康夏冰按照叮囑將他安頓至東院,並由阿九阿六看守。

康夏冰檢查少年身體時有些苦惱——正如阿六預想的那樣,儘管康旻安排了人每日替他換藥,但身上好些傷口還是化膿了,尤其是那幾道很深的口子,裡麵灌滿了膿血。她在裡間折騰了許久,其間家仆不斷從屋內端出血水和浸滿血汙的紗布,院中的空氣裡也浮泛著一股子血腥味。

黃昏時,康夏冰方清理完少年的傷口,又替他重新包紮了一番。她手臂上的襻(pàn)膊[1]還未解下,就這麼赤著小臂、腳下生風地走出屋子,把藥方交給知還去熬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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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鴻臚寺與眾人商討完明日的大致安排後,康旻就一直待在辦事房伏案閱覽近幾年的卷宗和相關文書,油米未進,隻偶爾抿幾口案上的冷茶提神。

明日安周帝要在興政殿親自接見外國使臣,適時,鴻臚寺卿會領著一眾副使當堂與南渚使節談判,一言一行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容不得半點差錯。

康旻三年前被革職禁足於蒼州,少卿謝少慈能力有限,因此鴻臚寺卿的位置一直空懸。如今康旻重回廟堂,薑守元尚未表明態度,但她知道,隻要這次事成,官複原職就隻是斟詞酌句草擬聖旨的問題。明日的談判由康旻主持,她仍然可以穿著舊日的鴻臚寺卿官服上場,這不僅是三省爭論出的結果,亦是薑守元的默許。

至於為何是“爭論”而出的結果,那是因為中書令宋寒認為康旻仍是罪臣,無職加身,因此堅決反對她再已鴻臚寺卿的禮節接見外國使臣。不過此番言辭立刻就被尚書令薛擇明給駁了。門下省心裡有數,批了康旻代行鴻臚寺卿職權的折子。

亥時已過,鴻臚寺隻留辦事房燈火通明。康夏冰領著知還去“拿人”時,又動嘴來又動手,康旻最終被二人架回了府,匆匆去東院打了一轉,回房喝完藥、洗漱完後淺睡了幾個時辰便醒了。

東方旭日破開重雲,撕裂開一片光明,金光炸開,喚醒了大燕正在沉睡中的巍巍皇宮。

康旻眯眼眺望了一下天光,整理好官服,便踏上馬車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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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政殿內,燭火通明,照得琉璃瓦頂絢爛光彩。龍盤金座,薑守元身著紫繡龍袍坐於高位,左右分彆列坐大燕和南渚的使臣。

康旻身著紫色官袍,端坐中位。她麵色平和,淡淡地抿茶,那股鎮靜在無形之中反倒成了一種威壓。

南渚使團見狀,原本的穩操勝券瞬間化為虛影。其實早在幾日前,他們就收到消息:這次談判,大燕極有可能會再請當年的“京華才女”、現為戴罪之身的康旻。當時不以為意,認為康旻不過那般,可此刻真正見到本尊,卻仍會心虛——那是在曾經多次對峙之下,日積月累下來的對她的一種敬畏。敬她的才,也畏她的才。

如今的南渚使團中,仍有當年的“老人”。隻是流年似水疾疾而過,那個女子卻不再如當年天真浪漫、無所顧忌。